那人目若朗星,棱角分明,正是兵部尚书家的梅雪朔,不过十来岁,近来因为跟万家将结姻亲之好,更是风光无两春风得意,但他眉宇之间却有些烦恼。
看到浮玉,他愣了一下,后面的话已经忘了下文,只是下意识一句:“你怎么……”
“左贵妃让我留在姑苏寺,”少年指指身上袈裟,漫不经心将药篓抱到身前,白玉五官冷冷淡淡,“多谢。不过你大可不必出手。”
梅雪朔皱眉:“纵马之人我会让京兆尹严惩。什么不必?既然你在灭门中活了下来,不可再有……”
浮玉惊讶挑眉:“你现在是在教训我吗?”
梅雪朔微怔,收住话,牵着边上马匹:“……外面人多眼杂,我送你回去。”
“收起你的假好心。”浮玉看到人群里一个师兄在对他招手,眼前一亮,拂开梅雪朔,跟了上去。
梅雪朔本来要拉住他,但京城人来人往,很快就不见了袈裟踪影。不知道浮玉是看到了谁才笑了,梅雪朔心中思绪万千,又想到和万家的事,目光沉沉。
浮玉一眼就望见那个招手的师兄身后卖牛的人,抱着药篓跑去,其他师兄弟也在附近好奇地看摊铺。见他来了,都放下手中东西围过来。
一个弟子挤开人群,拿着个小器具:“师弟,快看这个,有趣得很。”
往日里最喜欢新鲜玩意儿的浮玉却没移去目光,反而走到卖牛的人那里,微微扬首:“我要买一头。”
师兄们惊住:“师弟,这牛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喜欢。”浮玉不冷不热道。
“居然有一头青牛,”一个师兄走过来,啧啧称奇,“我活这么大头一回见。传说中这可是太上星君的坐骑。”
卖牛的人赞不绝口:“这位小师父有眼光,我这青牛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带来盛京的。”
“师弟,买这匹吧,”其他师兄弟闻言也起了兴趣,“你坐上面,下回再出寺,走得快些,牛腿绑上布,也不怕滑。”
“……有奶吗?”少年面无表情。很好,系统如果不能给出合理解释,他回了时空局就手刃ai。
“没有,”卖牛的人挠了挠头,“这青牛是图个祥瑞之兆,保人平安……”
“我要这头。”浮玉拍了拍边上一头黑白花的牛,把钱放下。
他安静时温柔俊秀,像盛京受家人宠爱的小公子,很招人喜欢。
卖牛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说,干脆地给他割牵牛绳。
“师弟,真不买这……”虽然不明白浮玉的用意,但其余弟子们还是不舍得青牛就这么没了。
“你出钱吗?”浮玉抬眉,眼中寒潭清彻,唇边带笑:“早些回寺。”
“我买了,”一个人放下一张银票,“这里所有。”
卖牛的人喜笑颜开:“好嘞公子,不过这头黑白的已经……”
“全部,听不懂吗?”
浮玉转过眼,和一个油头粉面公子哥对上目光。他扬眉,没什么反应,接过牵牛绳就走。
公子哥拦在前面:“欸,这头我也买了,人可以走,牛留下。”
浮玉似笑非笑看着他,半晌,公子哥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低下头看,就被无形气流掀飞了出去。
其余师兄惊疑不定,直觉这里不太安全,拉着浮玉就要走。
“站住,”一个官员骑马过来,“是谁伤了万家公子啊?”
浮玉似乎转头瞥了眼。一个知道万家和全府之事的弟子面色变了,走到浮玉旁边低声说:“师弟!”
他垂下眉眼:“看看而已。”说完,一只手抱着药篓,一只手牵着牛继续往人群外面走。
万公子这时候擦了擦额头的血,指着姑苏寺众弟子:“是他们,肯定是他们!”
“你胡说什么,根本没人碰你。”姑苏寺弟子不满呛声。提醒浮玉的弟子已经满头大汗:“别吵了,别吵了……”
“全都带走。”穿着官府衣裳的人说。
浮玉置若罔闻,他怀里的药篓却传出婴儿的啼哭,周围人都投来疑虑的目光。他掀开药篓,和里面啼哭不止的婴儿对视了几秒钟。
婴儿慢慢止住哭声,笑了起来。
浮玉:“……”
“师弟,这,这孩子是不是……”昨天偷看马车的弟子惊惧问道。
就在这时,官府和万家的府兵围了过来,驱散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直到空空荡荡,“都带走好好审问。”
浮玉立在人群里十分瞩目,白得像一捧未消的雪,几次没让万府府兵押住,那府兵恼羞成怒拔刀,却被人踢开,摔在了万少爷身上。
“谁?是谁?”万少爷一把推开府兵,脸色难看,大声道:“谁敢挡官府办案?”
“万公子,”梅雪朔走出来,“近来多事之秋,你还是如此跋扈。”
万少爷气得脸色发青:“梅雪朔,别以为你和我妹妹定亲,就能……”
梅雪朔皱眉:“京兆尹,你来处理此事。”
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抚着胡须,闻言颔首,看了一眼背对蹲着身抚摸受惊青牛的雪白袈裟少年,他心中微叹:“万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万少爷对京兆尹还有两分敬畏:“这件事大人不用管,是我万家的私怨……”
“这么说,你认识我?”浮玉冷不丁开口。
万少爷冷笑:“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想当初他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中第,琼林宴上,却被什么五步成诗的神童抢了风头。万少爷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自此之后,他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