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听见外面的拜谒声以及魏倾气势十足的一声“起”,霜落才晃过神来。册封的礼节练习了上百遍她有信心不会出错,但心跳的频率却在这时到达了巅峰。
她真的要嫁人了。
嫁给阿吉吉,魏倾,当今的皇上。
霜落脑子蒙蒙的,明明昨晚两人才偷偷见过,一时间她竟有些想不起魏倾的脸。她努力回忆,唯独忆起那日初春杏花纷纷扬扬,她在颐倦斋受罚,抬眸间惊鸿一瞥望见魏倾,霎时只觉得天地间都失了颜色。
从那时起,两条不同的命运轨迹有了交点,直至渐渐重合。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魏倾已经由礼官引着进院了,霜落一眼遍瞧见了他。他还是如初见那样,身量颀长面目英气,眉梢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霜落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烫。
女官已经在催促了,容不得她半点时间耽搁,一帮侍女替她整理好层层叠叠繁复的翟衣,霜落在一众女官、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了出去。
外头太阳大,天气却极寒。待霜落走出去,魏倾远远地瞧她一眼,不禁有些生气。他早知宫中受封女子的妆容向来夸张,往日只是听说头一回见才知此言不虚。
霜落本就生的貌美,五官小巧玲珑称得上精致。平日不施粉黛也唇如丹蔻,天生娇美无双。只是今日那莹白如玉的小脸上,被人涂抹的五颜六色好像要登台唱戏。
魏倾有些无奈。他在福宁殿并不比霜落轻松,一大早沐浴焚香换上沉重的冕服,进行繁琐的仪式和百官朝拜。好在仪式已经进行了快一半,两人出门各自乘坐金辂车去承天门。
一路上,霜落手里握着玉垚只觉得侧脸在接受魏倾的审视。她脸颊发烫,想起自己今日乱七八糟的妆容不禁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小丫头天真,以为自己被打扮的这般丑陋魏倾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出了屋才见魏倾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魏倾身着赤红冕服装,头戴金冠,一张俊脸谁看了都得说一声貌若谪仙。
霜落霎时心里不平衡,丑的人竟然只有她自己……
眼下两人的金辂车并排而行,霜落愈发想躲了。魏倾倒是打扮的像样,她却丑死了。偏偏那人还一直偏头望她,霜落不禁想:阿吉吉不是在笑话我吧?
说罢她也悄悄转过头去,正对上魏倾的眼神。四目相对仅是一瞬,霜落朝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又迅速转头端端正正坐好。
她心里美滋滋的,反正都嫁了,丑又怎么样,阿吉吉还能反悔不成?
他肯定没有那个胆子。
魏倾确实没有那个胆子,他费心费力才娶来的皇后,哪能因为丑了一日就不要。他嘴角翘了翘很快压下,转眼的功夫又是生杀予夺的无情帝王。
仪式进行了两日,翌日傍晚筵席百官前,魏倾才得空回福宁殿。大婚将二人都折腾的够呛,昨夜霜落睡的跟小猪崽一样,今儿一早叫都叫不醒。
霜落在福宁殿等他喝合卺酒,魏倾依旧穿着那身赤红的冕服,走路时衣摆间的祥云龙纹跟着跳跃,生动地似乎要活过来了。
苏茂才等人跟在他的身后,步履不停地往福宁殿赶。魏倾步子迈的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苏茂才等人连走带跑才能勉强跟上。
等到了福宁殿外头,魏倾特意整理了一番衣袖才推门进屋。
屋内到处张灯结彩,灯火煌煌。几个女官站在桌旁已经等候多时了,魏倾掀开她的红盖头,二人目光相视,竟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很快女官递上酒杯,二人接过共饮。霜落在孕期不能饮酒,因此她那杯被换成了水,魏倾那杯却是实实在在的酒。
辛辣液体入喉刺激得他有点头昏,许是屋内灯火太亮,又或是不胜酒力魏倾竟觉得有些醉了。他眼神迷离地望着霜落,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顺便舔掉霜落唇边的水渍。
众目睽睽下霜落闹了个脸红,再厚的胭脂水粉都盖不住臊红的面颊。她纤白的小手自袖子底下抽出来,在魏倾腿上不着痕迹地掐了一把。
魏倾忽然凑近贴着她的耳朵道:“衣服厚重掐不痛,晚上脱了你再上手。”
这人的脸皮只怕比她脸上的脂粉还要厚几分,霜落忍住瞪他的冲动放下酒杯端端正正坐好,跟没事人一样。
魏倾瞧着她耳廓染上绯色,嘴角的笑意又荡开几分。
一帮女官和侍女装眼瞎看不见,好在饮完合卺酒就算礼成了,福宁殿内外跪倒一片,皆齐声高喊:“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魏倾袖子一挥,说:“赏——”
今日大婚,奴才们的赏钱都比平日要丰厚好几倍。众人又道了几句贺喜的话,捏着赏钱从福宁殿出来各个喜笑颜开。
“陛下和小娘娘的感情是真的好呢,你看陛下那猴急的样。”
“什么小娘娘,现在该叫皇后娘娘。”
“今日的赏钱陛下一份,皇后娘娘一份,宫里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
……
外头的声音渐行渐远,苏茂才仍旧站在福宁殿前不肯走。其实仪式还没完,皇上喝完合卺酒就要到承乾殿筵席百官。但是苏茂才观察皇上的表现,似乎是不想走了。
这让苏茂才很为难,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到时百官抓着敬酒怎么办,抓着他问皇上在哪怎么说?难不成实话实说等不及在已经在洞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