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被这话唬的一愣一愣, “这你可折煞我了, 我们奴才穿绫罗绸缎还怎么干活。阿吉在御前当差能保住性命就成,我可不指望他升官发财。”
“你这丫头——”云芝点她的脑袋,“宫里头多少主子怎的就不能多加你一个, 等阿吉出息了你的身份肯定水涨船高,到时候别说浣衣局说不准二十四监都得供着叫你一声姑奶奶。所以,你可得把阿吉看好了。”
霜落没懂这话,“阿吉待我挺好的,好端端的看住他做甚。”
“御前太监哪个不是香饽饽,更别说阿吉这副招蜂引蝶的好样貌。虽说现在他只有你一个对食,但保不准以后有别人。”
霜落莫名心里堵的慌:“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看银座局掌印对锦云多好,你以为他心思就只在锦云一个人身上?今儿我和小六子从长庆门出来,还瞅见银座局掌印和别的宫女拉手你侬我侬呢?”
小六子点点头说:“真的!我日日在太监堆里头知道这帮人混着呢,地位越高越靠不住!”
霜落心里头更堵了。
云芝见她不说话,以为小丫头伤心了,安慰说:“不过也没事!横竖宫女二十五岁以后可以出宫,你就为了活的舒坦点在他身边苟着,只图财不图人也挺好。”
凑巧,小六子也是这个意思,两人左一句右一言,将霜落未来十年规划的明明白白。其实到了二十五岁是去是留的问题霜落从没想过,太远了,眼前她都顾不好哪里有精力想十年后的事。
但她还是觉得挺不地道的,太监从进宫那天开始就断了出去的路,他们没得选。若霜落出宫,阿吉怎么办呢?
“我也不一定会出宫,要是出宫可不成负心汉了?”
云芝啊一声,“难不成为了阿吉你打算一辈子呆在宫里?傻丫头,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阿吉是个太监那处有缺陷啊,连个完整的男人都算不上——”
霜落被喜欢这个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她其实没喜欢这个概念。小姑娘自小命苦只想着活下去,哪里有时间折腾别的呢?她阿爹阿娘举案齐眉的时候不也互相喜欢么,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分钗断带的下场。她少时被卖到青楼,也有好多公子哥揽着头牌姑娘说喜欢,可他们转眼又娶了别的姑娘。
所以喜欢这种东西,大概就像春天孩儿脸,一日变三变吧。
小六子八卦道:“你老实说说,对阿吉是什么心思?”
霜落怔忡了片刻,才说:“能有什么心思!谁对霜落好霜落就对他好,在我心里,阿吉和妙心姑姑是一样的,和你们也是一样的。”
“就这么说吧,如果你的对食另有其人不是阿吉,你还会对阿吉好吗?”
霜落头摇的更厉害了。
在她的认知里,因为阿吉是对食才对他好而不是因为别的,如果阿吉不是她的对食,他两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霜落吃撑了没事干才对他好呢!
云芝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过几日便是月休,咱们出宫玩儿吧。”
要说浣衣局里的头等喜事,月休绝对算一件。每月一天,这一天只要领了牌子便可随意走动,并不限制地点。算算日子,就在五日后了。
霜落早打算好了:“我要去拜佛,今年运道太差了。”
云芝撇撇嘴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去寺庙岂不白白浪费了?你要想拜就远远朝着隆兴殿拜拜,意思意思就成。”
一点都没有诚意。
霜落缠了一会云芝,又去缠小六子。小六子已经快睡着了,翻身背对着她:“找我没用,我又不是你们浣衣局的人,才没有月休哩。”
这夜疾风骤雨,慈宁宫里头也不太平。
承妃名唤徐清婉,今年不过十六,即便被降了位份照样从头到脚一身精致。她穿的是绛紫色的褙子,发钗上摇曳珠光映射在脸上,衬的明艳动人楚楚可怜。可这样美的女子,入宫竟活活蹉跎了两年,她至今见到圣上的次数一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徐清婉自小娇生惯养,耍小性子时人人都哄着,惯着不敢说一句不中听的。她莫名其妙受罚,往慈宁宫跑了几回好不容易太后才肯见她。
“姑母——”许清婉一见亲人就开始掉眼泪,“清婉在宫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皇帝的女人也没多大意思,见不着陛下还得受委屈,还不如回——”
“慎言!”太后眉梢眼角染上一层薄怒打断了她,“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入宫要么争要么死,哭哭啼啼哪有徐家嫡长女的样子。”
到底才十六岁,徐清婉被吼了抹抹眼泪,委屈极了:“到哪争?和谁争?陛下总不来后宫日日窝在福宁殿,我想争也没地方争。”
“愚钝!”太后瞪她一眼,提点说:“陛下不来后宫你就去福宁殿,整日在宫里和一帮下人抓蝴蝶玩蛐蛐算什么回事!入宫两年,徐家上下都盯着你肚子,莫要让你阿耶失望。”
提起阿耶,徐清婉就不哭了。她还记得入宫那年被赋予的重任,生下皇子执掌凤印,这本就是徐家嫡长女的责任。姑母如此,她亦该如此。
可是一想到圣上拔剑砍人的样子,徐清婉就浑身发抖。那年她刚入宫,背靠徐家势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徐清婉跟着众人跑去福宁殿势必要争一争,然后她亲眼看到一个不知名字的妃嫔因为抱了陛下被砍断双臂,活活疼死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