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元怀:“可是大人,那是下面人不本分啊。”
“那你我是做什么的?”
柳橙至摇头:“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这些当官的,是为谁做官?”
“为陛下。”
“何止呢?”
柳橙至回答:“为陛下是其一,为自己是其二,为百姓其实应该放在更前面……我年轻的时候明白这道理,岁数大了,就给忘了。”
他起身:“我去见石破当,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大人,石破当未必会给我们机会,他封住道府衙门,我无法调集厢兵,长湖郡那边说不定也已经有庚字营的战兵去了,他若是想在陛下面前邀功请赏,想在西蜀道百姓面前买好,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我说过,石破当不是莽夫。”
柳橙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我与石破当谈完之后我去举杯台,你自己考虑,若不去,我也不会强求。”
“真的要对百姓下跪?”
“你……还是不要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橙至带上梁冠,大步走出书房,只留下肖元怀一个人坐在那怔怔出神。
道府衙门外。
柳橙至出来之后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梁冠摘下来抱在怀里,朝着四周围着的战兵和更远处围观的百姓深深一拜。
“今日之事,是我柳橙至错了,错在识人不明用人不当,错在懒政无为倚老卖老,尸位素餐枉费了陛下重托,错了就是错了,我认。”
他直起身子看向高处的石破当:“石将军,能否给我一个亲自处置此事的机会?”
石破当从高处一跃而下,将佩刀扔给亲兵大步走到柳橙至面前俯身一拜:“我就是来请大人做主的,但凭大人处置,我冒犯大人,触及国法,只是因为若非如此不足以让西蜀道上下震动,不足以让大人痛下狠心,我与大人共进退,我会上书朝廷,大人若有惩处,我一并受之。”
说完之后将铁盔摘下来抱在怀里:“所有人退后让开!”
柳橙至没有想到石破当居然会这样说这样做,一时之间有些愣了,然后才恍然过来,他虽然并不认为石破当是个莽夫,却也没觉得石破当有太多心机,此时此刻方才醒悟,那是石元雄培养出来的儿子,又能差到哪儿去?
该逼的逼了,该让步的让步。
举杯台。
柳橙至一直在等着,等着百姓们聚集的足够多,消息放出去的也快,天黑之前,这举杯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下数万百姓,都仰着头看着那位摘下梁冠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颤巍巍的将梁冠放在一边,然后将身上官服脱下来叠好。
道府那是正二品的大员,代表的是朝廷体面,是陛下天威,所以身穿官服头戴梁冠他不敢跪,他一身素白内衫,手扶着栏杆缓缓跪下来。
“只请诸位乡亲父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处置完此事之后,我将自缚往长安请罪。”
百姓震动。
肖元怀没来。
四天后,长湖郡。
从开元城调集来的厢兵五千人涌入郡城,长湖城一下子就乱作一团。
厢兵先围了郡守府,整个郡城里所有衙门也没有放过。
也是这一天,沈冷紧张之极的守在产房外面,他想进去,可是女官不许,女官说他在身边陪着的话反而不好,沈冷不明白为什么不好,想闯进去,尤其是听到茶爷痛呼更是忍不住,可珍妃娘娘站在门口拦着他,他也没奈何。
“我知道你这会儿心急。”
珍妃回头看了沈冷一眼:“没人比你更心急,可你进去,女官就会都乱了阵脚,如果她们因为慌而耽误了事,你怎么办?”
沈冷攥紧了拳头,扭头到门口蹲下来,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宫里接生的女官按理说应该经验丰富,可这不是没按理来吗……这些年来只给懿贵妃那边接生过一次,所以也心慌,尤其是珍妃娘娘就在门口守着,陛下说一会儿也要过来,她们不紧张才怪。
沈先生把自己的酒壶递给沈冷,沈冷接过来喝了一口,没喝出来,看了看没打开塞子,紧张的手抖,酒洒出来不少,连着喝了几口没管用,把酒壶递给沈先生后又抱着脑袋蹲在那,因为用力,头发都被他自己揪掉了不少。
沈先生也紧张,可他得拿出来做长辈的气度。
“你换个面。”
沈先生拉了沈冷一把:“这边都快薅秃了,你薅另一边,对称才美。”
沈冷噗嗤一声:“先生,我觉得我快疯了。”
“那你也只能薅你自己的,我的不多了。”
沈先生喝了口酒,看了看产房那边:“宫里的女官处理这事你还不放心?”
沈冷心说我倒是想放心,因为当年皇后歹毒,这不是宫里女官近二十年来第二次接生么……
珍妃道:“你应该稳重一些,茶儿会比你害怕,你若是表现的不镇定,她在屋里听得到。”
沈冷连忙站起来,再次深呼吸:“茶爷,你别太当回事啊,随随便便生就行,你就当是上个厕所,一使劲儿,库察一下子就完事……”
珍妃:“你还是别说话了。”
屋子里,疼的浑身都是汗水的茶爷正难受,听到沈冷的喊声抬起手捂着脸:“我这会儿要是笑场了,是不是跟气氛有点不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