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吧。”
狄放鹤垂首:“还没有消息送回来,从时间上推算,若是乘船直下,应该再用不了几天就会到平越,不过福田县距离水路还有百余里,都廷尉大人要换到陆路上来,过普陀山向西南。”
叶开泰嗯了一身:“带上亲兵营,我们去福田。”
说完之后大步走出书房:“若是再出什么乱子,我这道府就真的没脸继续干下去。”
从大运河转入平越道离船登岸,朝着西南方向再走百余里就是福田县,这一带因为大战所以显得地广人稀,曾经比较繁华的几个县城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活着的百姓虽然安居,然而想要兴盛起来绝非一朝一夕。
上岸之后不就便是普陀山,山上最著名的是大光明僧禅寺,大光明僧是禅宗中传闻护人生死安康的罗汉,禅宗信徒皆知,常年诵大光明僧心经可保平安喜乐,然而大光明僧心经没能挡得住大宁虎狼,也没让南越的边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但凡战争,神佛皆避。
黑色的马车在普陀山下经过,在官道上抬头往上面看就能依稀看到大光明僧禅寺的金顶,南越国灭之后这里的香火也冷淡了不少,不过依然有人挚诚求拜,三跪九叩上山。
韩唤枝把车窗帘子放下来,闭上眼睛思考,消息已经到了他这,又折损了几十黑骑和一位百办,这位百办是平越道廷尉府常驻的最高级别的官员,韩唤枝现在还记得当初派他来的时候,那汉子依依不舍走出廷尉府大门时候的模样,一步三回头。
“我不舍长安,料长安亦不舍我。”
他穿上百办锦衣,带着黑骑离开长安城,回望那雄伟的城墙城门,回望一直送他到城门口的都廷尉大人。
他升任百办其实还没多久,陛下旨意扩建廷尉府,大宁二十道皆要驻留,按照韩唤枝定下的规矩,各地驻留百办每个人三年轮换回长安,三年,一千多天,他说长安城会想念他,也许会想疯。
他想说的是,长安城里那还没过门的姑娘会想念他,可他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不会说出什么柔情似水的话,只是觉得亏欠了她,他也当然说不出来等我回来娶你这样的话,只是朝着那人群之中羞涩看他连招呼都不敢打,小心翼翼的红了眼睛举手挥动的她笑了笑,然后策马离去,想着男人怎么能为这等俗世俗情牵绊?
然而还是真的不舍。
我不舍长安姑娘,长安姑娘亦如是。
韩唤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不愿去想那姑娘拿着一张死讯是什么样子,廷尉府的这些人,在外人看来都是妖魔鬼怪一样冷血无情,可只有廷尉府的人自己知道,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
过普陀山便是一片平原,有百余里,地势开阔,不过这南疆的平原与北方也不相同,多起伏,普陀山上侧有梯田,正是播种时节,农夫农妇弯着腰插秧种田,没有人去关注山下官道上向前疾行的马队。
山上,抱刀的汉子远远看着那辆黑色马车,将黑巾从脸上摘下来,他觉得如韩唤枝这样的人有资格记住自己长什么样子,死后记住,来世报仇。
廷尉府的队伍至少五百黑骑,他手下一百二十刀客,可他不觉得自己这边弱了。
第四百零九章 陛下出宫买买买
长安城,大学士府。
大学士沐昭桐又已经九天没回家,这么多年来,说到尽职敬业,整个朝廷也没有人敢说自己比得过大学士,所以在很多时候连雁塔书院的老院长都觉得自己看不懂沐昭桐,一直都看不懂。
你说他是奸臣,老院长第一个不赞成,皇帝也自然不会这般觉得。
内阁的事就是天下事,他处理的井井有条,小事可立决,大事可分轻重,连皇帝都说过,若是内阁里没有了沐昭桐,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其实想想也便明白,大学士沐昭桐在内阁的地位谁敢质疑?所以他的决定也就没有人去质疑,若换了另外一个人,资历威望都不足,那凡事不管做什么决定就都会有人去说三道四,尤其是下边人自觉地位相当,谁也不服谁,沐昭桐若是退下去了,新补上来的人哪个能真的服众?
怕是整日都会吵架。
所以皇帝登基二十年,沐昭桐也在内阁不动如山。
夫人坐在窗口看着那扇门,想着老爷也不知道有没有了应对的办法,陛下说要带老爷和她去东疆,此去千山万水,没有一年是回不来,这一年在外,朝中发生什么事老爷都没有办法去掌控,这就罢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东巡要带上他们夫妻二人,谁能猜透陛下的心思?
死士都已经派了出去,她无欲无求,若能为她儿子报了仇,那么与老爷两个人便是客死异乡又何妨?听闻东疆那边山清水秀,临海又开阔,葬在那边倒也不错,都是老人了,怕死,终究得死,死之前把未了事去做完,走的时候便无遗憾。
她看向门口的时候,身边的贴身侍女焕采便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夫人经常这样发呆,一坐就是半日不动,她便一直都在身边陪着,安静的像个假人。
“身边可还留了人?”
夫人问。
焕采垂首:“留了几个得力的。”
“华紫气是不是以为须弥彦死了?”
“是。”
焕采垂首:“华紫气这个人是个养不熟的狼,当初夫人把他送去东海之外学刀术,归来之后便越发的跋扈,他始终看不起须弥彦,须弥彦自然也看不起他,两人之间矛盾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