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几时动身去?”
“先回趟雨霖山罢,山中还有些杂务得处理,之后阿宁想何时去都行。”
一听他说回雨霖山,宁逾那股高兴劲儿瞬间烟消云散,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看起来低沉了很多,像是有一朵乌云在头顶下起了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的,打不起精神来。
沈浮桥大概知道了他不想回去的原因,心知确实是件不可回避的难事,却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化解,只能先想办法把人哄好,毕竟此行便是为了散心,宁逾开心最重要。
“我看那边有买棉花糖的,阿宁喜欢吃甜,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宁逾吸了吸鼻子,低低地问:“什么是棉花糖?”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宁逾不吭声,抱着盒子垂眸抿紧了唇,偶尔有人经过擦到了他的衣袂,他便难以忍受似的朝沈浮桥怀里靠一靠。
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浮桥居然会从这样的场景中捕捉到足以令人亢奋的蛛丝马迹,荒唐又无耻。他连忙摇了摇头摒除杂念,伸手将宁逾捞进怀里,摸了摸他因为难过而显得过分紧绷的脸颊,低声问:“不想去吗?”
“想。”
“那为什么不应声?”
当然是因为想让你更凶一点,强制性地带我去啊笨蛋。
宁逾长睫敛去了多余的神色,再抬眸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也湿软得像是被泡涨的海绵,每一个字都浇透在沈浮桥的心尖。
“我怕我太多事……哥哥不喜欢。”
“你再多事我也喜欢,走啦。”
沈浮桥不爱听宁逾妄自菲薄,他自己又不怎么会哄,于是刮了刮他挺翘的鼻尖,赶紧护着他走到买棉花糖的铺子前,将他推上前去,自己贴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
“喜欢哪种?”
饴蜜居里的棉花糖是用高崖甘蔗熬的糖浆做的,白白胖胖整整齐齐地放在不同的木框里,各式各样的如樱花如树莓如白兔……宁逾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沉,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眼前便噌地一下凑上来一支鱼形棉花糖,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宁逾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他就着这个姿势仰首靠在沈浮桥肩窝,抓住他的手腕将棉花糖鱼的头给咬掉了,再推着上去抵在沈浮桥的唇边。
“我不爱吃甜。”沈浮桥偏了偏头,想着宁逾喜欢吃就多吃些,却没想到被宁逾读出了三分嫌弃的意味。
宁逾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踮脚一抱,舌齿间微化的棉花糖便混着海潮气息贴上了沈浮桥的唇。
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沈浮桥心想。
“自己吃。”沈浮桥微微后撤,伸手捂住了宁逾的唇,“别这么黏人,会让人看笑话的。”
宁逾浑身冷了下去,他望着沈浮桥竟像在望一个死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憎恶,他将口中甜到发腻的棉花糖哽了下去,狠狠在沈浮桥手上咬了一口,便鲜血顺着他的掌纹淅淅沥沥地流。
沈浮桥不懂他为什么又生气了,有点心累,还没开口说话,宁逾就已经从他怀里跑出去了。
他无法,只能结账之后匆匆追上去。宁逾在人流里被触碰得全身发抖,他知道沈浮桥一定会追上来,所以跑得又慢又拖沓,可是没想到沈浮桥就在后面跟着,大约五步到十步的距离,一直没有上来拉住他。
宁逾抿紧唇,知道沈浮桥那倒霉催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撞了一个公子哥儿,不堪受碰地腿软了下,正要扑进前面那人的怀里,便被沈浮桥一把抓了回去。
那公子哥儿手都伸好了准备接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手的美人飞了,任谁火气都大,也不管沈浮桥到底什么身份了,直接指着鼻子开骂:“你是哪儿来的东西?懂不懂先来后到啊?!给老子滚!”
“非要说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先来,你后到。让开,好狗不挡道。”
宁逾惊了一下,略有些新奇地抬头望了望沈浮桥,却被他垂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不似以往那样温和,反而夹杂着碎石风暴似的,砸得宁逾有点发懵。
“嘿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你看他想跟你走吗?天子脚下,强抢民男,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宁逾暗叹此子上道,配合地挣扎了片刻,结果被气上心头的沈浮桥当街狠狠打了一下屁股,瞬间变成了一条面红耳赤的红烧鱼,任他将自己拦腰扛起来,扒住他的肩头不再动作。
“我这里确实没有王法,只有家规。你这么急公好义,不如先问一下他看不看得上你?”
“你!”那公子哥儿大概也看出怎么回事儿了,无非是小两口闹别扭,拿他当泄气筒,这人看起来温柔敦厚,实际上多半也是个狠角色,不宜与他硬碰硬。
沈浮桥扛着宁逾便走了,没给他多余的眼神,他此刻的第一要务便是让宁逾记清楚无理取闹的后果,免得他再这样一言不合瞎跑乱撞。
他没有宁逾那么惊人的自愈能力,此刻手上还是鲜血满掌,用力按在宁逾腰窝处,天青色的罗衫便血色漫延。而宁逾抱着沈浮桥的脖子丝毫不慌,还有闲心朝着那位工具人公子哥儿笑着挥挥手,浅浅的梨涡显露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那公子的魂儿都被宁逾勾走了,微张着嘴痴痴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顿时起了些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