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劝过我的,她想要我带她跑,我不听,还骂了她……”
“那天,那个畜生不知道从哪里受了气回来,拖着我就打,我被打晕了,醒来看到他正在对莹莹做那样的事,莹莹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能这样?我骂他,他说莹莹是他的女儿,连身体都是他给的,给他用一用怎么了?”
“他真的不是人啊……他亲娘都是被他推到河里没的,还有翁婆婆的儿子,就是被他害死的啊……”
她想要捧面,却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只得面对。
“我拉不开他,所以就打破了他的头,带着莹莹跑了。”她笑了起来,有点疯,“我不知道谁能护着我的莹莹,我想到了你。可是如果那个畜生醒过来,又会对我说那些哄骗我的话,我又会心软,所以,我回去了,在他醒来之前,把他的头砍了下来,骨碌碌的,撞到桌子脚上的声音,好听极了。我的莹莹,总算安全了,只要不回林塘村,就再也不会被那样对付了……”
铡刀在她的笑声中落下,她似哭似笑的表情成了她最后的神色。
苏槿时和柯敏拉着苏晓莹在刑场边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白了。
苏晓莹空洞的眸子眨了眨,滚出两行泪,她低喃了一声:“娘……”
苏槿时觉得周身发凉,拉着苏晓莹往回走,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季仲,连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人生大事,不过生与死。
可是马氏身死之后,不许被收尸。往乱葬岗一丢,头与身不知各去何方。
季仲皱眉,“时娘,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他不赞同的目光往刑场上扫去,这种地方,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该来的。
苏槿时看着前方,眸光空洞,没有注意他的神色,扯了扯嘴角,“路过。”
马氏最后的笑声很大,似是在嘲笑她自己这一身的忍让,可她先前诉说的声音并不大,是以,只有有她们和站在马氏身边的刽子手能听到她的话。
苏槿时自不会把苏晓莹的遭遇说给旁人听,甚至于,此时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季仲似乎是信了,没有追问下去,转而笑着道:“时娘,我娘答应我们的婚事了,过几天,就去你家提亲好么?”
“啊?哦。”苏槿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似乎是一件让他觉得高兴的事,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见他没有再要拦着自己的打算,便和比她情况也没好多少的柯敏一起拉着苏晓莹缓缓前行。
直到看到风~尘仆仆的苏槿言,才勉强拉扯出一个此生最丑的笑来。
苏槿言把缰绳交给西门慕容,几步过来拉住她,面上的笑意迅速消失,“谁惹你不高兴了?大热天的,手怎么这么冰?”
此时,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反而让她觉得有了一点暖意。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她的头一偏,便靠在了少年肩上。
心下喟叹,难怪他总喜欢往她肩上靠,真是有了主心骨的感觉。
苏槿言僵了僵,心底生出了几分喜悦来。
她不愿意说,他便没有再问下去,看到她身边的苏晓莹,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眼底沉了沉,他到底回来晚了一步,让她自己去看那样的事情。
夜里,苏槿时正换上与夜同色的衣裳准备出门,看到少年穿着同样的衣裳倚在门口。
一语未发,苏槿时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准备开口,被少年抢了先,“感谢的话,就别说了。瞧我不在,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也别说不让我去的话,那样的地方,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
苏槿时笑了,想说也不是一个人,她会带上苏晓莹一起去。
不过,苏晓莹这样的状态,倒是还不如她一个人去。
西门慕容已经把柯敏和苏晓莹也带了出来。
他拉着她向外走,继续嘀嘀咕咕,“你个没良心的,把我支得远远儿的,要真有心,便陪着我读书,如同前几年那般。”
三年前,那是蠢皇帝打着陈氏回家省亲的幌子出来寻他,顺便才让那回院试提前了几个月,这一回便回到了年后。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她,“我再三年去青州府,你也陪我一同去,像从前那样。然后,再与我一同去京城。做第一个看我拿状元的人。”
苏槿时在心里划拉了一下,以现在的发展,到那个时候,她或许已经带着全家搬去青州府了。
前几日收到兰阳县主和陈紫娴的信,都问她什么时候能入京。
她与陈紫娴有过约定,催她入京倒不奇怪,兰阳县主明知道她家的情况还问这样的话,想必是有什么不方便在信里说的,但又提到不急在这一两年,让她有了倚仗不至于任人拿捏再去。
思量着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苏槿言微黯下去的眸子在得到她的回应之后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有夜空里突然缀上了明月星辰,“翁婆婆说已经配制出解药了,回头让我们回一趟林塘村,那药要用上七日夜。”
苏槿时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了,连因为马氏的死而抑郁的心情都明朗了起来,弯着眉眼:“好。”
乱葬岗合得上一个“乱”字,葬是不曾葬过的,堪堪能望到边际的大坑,横七树八或全或不全的尸体堆积着,血腥味与腐肉味混杂,最是吸引那些扑着翅膀爱食腐肉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