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默了默,主担负起了向苏桔解释之责。
小半个时辰之后,苏桔的神色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我懂了。这样做的话,能帮你。你们也愿意让我们帮你们。”
她神色复杂,深吸一口气问:“你还收学生吗?让我家冬子跟着你识几个字。他笨得紧,我也不指望他考什么功名,只希望他懂点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知道是非,不要像我一样贪着小便宜就上当受骗就好。也就是这一回侄女有福气,恰巧发现了,若是没发现,等真的闹得难看了,那肠子都悔青也没用!”
她说得质朴,忐忑地看向苏轩,又看了看苏槿时。
若是早些年,她必不会对三弟这么客气,可年前那场闹剧,她也在,明白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们对这个从不同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弟弟做过些什么,再也无法如曾经那般毫无隔阂地向这个弟弟提什么要求,便是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也还要担心对方愿不愿意见自己……
苏槿时瞧着这样的苏桔,心情格外复杂。
苏轩的四个哥哥姐姐都是李氏所生,苏桔与那三个相比,如同怪胎……
苏槿时悄悄带着弟弟妹妹们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多年未曾沟通过的姐弟。
院门被人轻轻地敲响,这样力度,若不是她恰好走到了门边,必然听到敲门声。
打开院门,并未见着人。却在短暂的呼吸后,听到了细弱颤抖的声音,“阿姊……救命……”
听到人叫“阿姊”,苏槿时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自己人受了欺负,循着声音看去,才在门边会看到一个半躺在地上的人影,也不知敲了多久的门,整个人都被深秋的风冻得瑟瑟发抖。
举下院里的灯笼靠近,看清对方的面容,讶异,“莹莹?!”
一碗热豆浆,一件厚外衣,终于让小姑娘止了抖。
苏槿时静静地打量着她,她的衣裳尚好,只是有些乱,头发凌乱,面上和露出的手臂上露着新鲜的鞭条伤。
已经入了深秋,苏晓莹脚上却还穿着夏鞋,那双鞋鞋底已脱线,左脚鞋面大脚指的位置有个大洞,足够让人看到里面害羞缩紧的大脚趾。
苏槿时取了一双鞋和一瓶药酒给她,她却抓住了苏槿时的手不放,“阿姊,求求你,救救我娘……”
苏槿时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默然无语。
苏晓莹眼里的希望逐渐黯了下去,几近哀求,“你们不救她,她会被打死的!”
苏槿时红~唇轻动,“为什么舍近求远?”
她看入苏晓莹茫然的眼中,“从林塘村到这里,路程遥远,你走路过来,要半天,为何不向你大伯四叔三姑或是祖母求救?再不济还有村长。等到现在,我便是去了也不过是给她再上一回药,谈何救命?”
苏晓莹被她问得哑然,看向苏槿时,双眼黯淡无光。
苏槿时想不明白苏晓莹的做法,但眼前的苏晓莹与一年前的自己一般大,这种茫然而又绝望的神色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好声劝慰,“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说。可你既然找到了我,我便给你提个建议。”
她捧着苏晓莹的脸,看到了她眼里重新生出的点点希望,在给建议之前,忍不住安慰她,“至少,你还有母亲,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对不对?”
苏晓莹认同地眨了眨眼,“你很厉害,我爹现在听到你的名字都会觉得害怕。你能不能让我爹不要再打我娘?”
“不能。”苏槿时微微一笑,将药酒在她的伤处揉开,“我帮不了你母亲,谁都帮不了她。手脚都长在你爹身上,他要做什么,不受我控制。我能阻你爹一次,不能次次阻。”
“真正能帮你娘的,只有她自己。她要真正地获救,只有她自己站起来这一条途径。若是她真的决定要站起来了,你可以让她来寻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思量着,以大夏的法制,和离不容易,却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
苏晓莹只当苏槿时答应在紧要的时候帮她,不会完全不管她,心里高兴起来,回到家都时带着笑的。
马氏心里担忧着女儿,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好在苏茂脾气发完之后就出去了,看来还是不放心女儿的。思及此,干涸的心湖里又生出点点湿意来。
苏晓莹回到家中,习以为常地收拾残局,把马氏扶上~床。
再三确认苏茂不在家中了,便把从苏槿时那里得来的伤药给马氏用了,也把苏槿时的话原原本本地和她说了一遍。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希望,“娘,等你站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找阿姊吧。你看,爹都怕阿姊。在阿姊那里,他一定不敢去打我们的!”
“嘘!”马氏害怕地看向屋外,确定苏茂没有回来,才压低了声音道,“可不要叫你爹听到这样的话。在你爹面前,提也不要提他们。不然,有我们娘俩受的。”
苏晓莹:“……”
她眼里的光亮很快就暗了下去,别过脸,赌气道:“他不是我爹!”
“你胡说什么?他不过就是脾气差了些,怎么会不是你爹?你想想他平日里对你的好,不是亲爹,他怎么会这么对你?”
马氏苦口婆心,苏晓莹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在别人家看到了别人家爹娘与儿女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