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生没有若是。
每行下一步,都无法退回。
越是静谧的夜,越能让人突然想起一些平日里不会想起的事儿,或是伤感,或是气愤,或是思念,或是闷郁,总能让人情绪波动,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同时,也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能让人听到细微的声响。
苏槿时拭了泪,竖着耳朵细听了一会儿,确定还是有细碎的古怪声响,似是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她循着声音转过屏风,看到缩成一团的人影,急步走过去,这才看清他面上几乎没有血色,下唇被牙齿咬出一条血痕,血珠从唇角滑落。
苏槿言听到动静,猛地看过去,满眼的狠戾在看到是苏槿时时淡了下去。顿时由一只对敌的头狼变成了初生软萌的小狼崽。
“松开!”苏槿时捏开他的牙关,“疼就叫出来,憋着做什么?”
才开口就红了眼角,“谁教你憋着的?”
“住一个套房就是让你这般伤害自己的?那我再定一间房便是。”
“我疼……”苏槿言闻言松了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又因为疼痛不得不移开视线,“伊伊,好疼……”
“我去找大夫!”
“别……别走……”
苏槿时刚一动就被他拉住衣摆,听他哀求,“没用的。抱着我……好不好?”
看他也不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必然比她要了解些。
而他抓着她衣摆的手,手背上青筋跃起,似乎马上就要炸裂开来。
她依言坐上~床沿,把他揽入怀里,“这样,真的会好些?”
“嗯。”苏槿言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是以一直忍着,现在却没有必要了,大口呼吸,额头靠在她颈间,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软香,感觉到她手按到的地方舒缓不少,“你用的什么法子?怎么你一碰就没那么疼了?”
苏槿时瞧着他的脸色微微好转,微微放下心来,“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经常会腿疼,按一按揉一揉会好些。你这疼得有些奇怪,我只是试试,当真有用?”
“嗯。”早知道她有法子,他就不瞒她了。白白自己忍了那么久的疼,错失那么多与她亲近的机会。
苏槿时垂着眼睑,认真地给他按着他喊疼的地方,“上次会被人带走,是不是也是遇上了这个时候?这是什么缘故?你这种情况必然不是小孩子长身体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苏槿言被她的思路带走,越发觉得没那么疼了,迟疑了一下,如实道:“是毒。”
苏槿时:“……”
“我出生不久,就被人下了毒,到快五岁的时候,我娘给我喂了另一种毒。”
“以毒攻毒,解了之前的毒,却也限制了我的生长。那个人……”
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倏然止音。
苏槿时敛眉思量,“你是骨头相接处最疼。我从没见过。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让翁婆婆给你瞧瞧。婆婆对医理药理素有了解,或许能帮你。”
苏槿言无奈地瞪她一眼,可怜巴巴地哀求,“疼……”
“好了,知道了。我会轻些。”一一探过,便知道了他身上不同部位的疼痛程度,提醒他,“你的话还没说完,再说些。”
苏槿言知道她这是在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圈着她的腰,见她没有摔开自己的意思,自顾自地乐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她帮不了我。这种毒极为罕见,我娘一面带着我躲避追杀,一面想办法给我解毒,那个人说他带来了解药,我信了。吃了之后便这样了。在那夜之前,是没疼过的。我没想到连都会背叛我们。”
苏槿言不记得疼痛是什么时候消失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能离她这么近,再发作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了,甚至有些期待下一次。
第63章
苏槿时不死心,带着苏槿言把青州府里的大夫都看了一遍,可任谁给他号了脉之后,都说他身体康健,正常得很。
多说两句,她要么便被人当成是恨不得他生病的怪人,要么就被当成去故意闹场子的心思不纯者。
苏槿时终于信了苏槿言说的青州府无人能帮他的话,不再带着他去寻大夫,但时时留意着,在他发作的时候用她的法子给他缓解疼痛。
两人形影不离数月,不知不觉间,比起之前又亲近了许多。
苏槿时在许多方面都很聪明,但在这方面迟钝得紧,一点异样也不曾察觉,甚至都没有去细想苏槿言时不时地在偷着乐什么。
眼看到了府试开考那日,苏槿时比苏槿言还要紧张。
春已归暖,天还未亮。
她拉着苏槿言朝贡院走去,空旷的大街上留下她的细细叮咛,“我在外面等你。若是疼了,不要硬撑着,让人送你出来。我们回家。”
她的声音柔柔的,如丝如蔓绕在他的心间,而她不曾察觉,只把他当成自己亲弟弟一般,“你还小,不必太过在意成绩。没有什么比身体更紧要的。”
苏槿言笑着答应,“好。”
苏槿时歪着头打量他片刻,“你该多笑的。明明不大,却和笙儿一样少言寡语,老气横秋的。”
苏槿笙是心里头病了,他却是没有的。
她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仅仅瞧着就让人心里头觉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