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对方是个妇人,她去会好一些。
随着她走近询问,那妇人抬眼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呆呆的,但没有恶意。
苏槿时打量了女人一番。见后者一手撑着膝,另一手放在脚踝处。
“是扭伤了脚?巧了,我这里刚买了药酒。”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似风拂过水面,带起一阵阵的涟漪。
妇人回过神来,笑了笑,“不必了,怎么好白拿你的东西来用?”
苏槿时瞧着她的笑意,觉得亲近,“正巧遇见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若是你要将整瓶都拿走,那我也不会白送。”
妇人面上的笑意真了些,当真要买下一瓶药酒。
苏槿时诧异起来。
不过是开个玩笑,妇人却当了真……
“你一个人,是要去哪里?”她看了看妇人的背篓,又看了一眼天色,“若是顺路,我们便搭你一程。”
妇人还未接话,苏槿时又道:“若是不顺路,我便寻个人送送你,或是你给我个地址,我们给你带个口信也好。”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子,静静地等着妇人的答案。
妇人盯着手里的药酒瓶看了一会儿,“我是去林塘村走亲戚的。”
她看向苏槿时,见后者神色没有半点异常。倒是一直等着的大壮过来瞧情况,听着了这话,接过去,“那敢情好啊。我们也是去林塘村!你坐我们的车上,我们送你一程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问苏槿时,“阿姊,我们叫上大婶一起吧?她一个人在这里,下一回再遇着人帮她,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苏槿时颔首,再劝了一句。
妇人应了下来,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苏槿时也回之以笑,但比起先前来淡了不少。
她先前只以为对方对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因为自己主动搭话,听到对方说出林塘村的时候,便明白了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神色。
既然别人不待见她,她也不必舔着脸去热情。
马驴车上的位置让给妇人,自己则在最前头走着。
妇人几次想着她搭话,都没有寻到机会,只好问走在驴车边问着的人,“你们都叫她阿姊?都是她的弟弟?”
她的话惹来大伙大笑。大壮一抓头,不好意思,“要真有这福气就好了……”
……
这一车的豆子回去,院子里的磨盘便又转了起来。
大壮一行人舍不得走,留下来推磨的推磨,捕鱼的捕鱼,直到用过午饭,才结着伙去女儿香运酒。
冬味渐浓,山里能采的东西已然不多。
如今苏槿言他每日要跟着苏轩读书,鲜少再有上山的机会,但他自那日回来后,便接连进山,又打来了活的山鸡野兔,把家里的栅栏都装满了。
养到如今,个个膘肥体壮,杀了清炖,汤面上都能浮起厚厚的金黄油层。
起先,苏槿言是瞧不上苏轩的,不是觉得一个大夏唯二的状元混到这般田地而质疑他的学识,而是觉得他连这样的挫折都受不起。
跟着他学了几天之后,便改了态度。
若不是他受了这样的挫折,自己怕是没有机会学到这些国策国论一类的东西。
苏槿言能感觉到,苏轩腹中浩瀚如宇宙的学识,以及对朝堂对百姓对君臣独道的认知。
他不懂了。
这样的人,到底会犯下什么错让仁泰帝要对他罢官抄家,三代不得入仕呢?
苏槿时乐得瞧着他们和睦,也爱听苏轩授课,坐在院里或是绣花或是剥豆或是盘账,听着屋里不轻不重地讲学声,竟觉得如今的岁月可谓静好。若是母亲尚在,便完美无缺了。
可是讲学声被门外的吵嚷声打断了。
苏槿时敛着眉,正想着谁家吵架吵到她家门口来了,便听到重重的拍门声,门外的人不善地叫了她的名字:“苏槿时,你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叫你好看!”
院子里的讲学声顿时消失。屋门打开,苏轩先一步迈出来,但见苏槿时平静地又剥了几颗豆子,睇了他一眼,“爹爹猜猜,女儿做了什么,惹得大伯母这般。”
苏轩听出话里的刺,微一顿,“你做什么,必有你的理由。”
苏槿时看着他,微微笑了。
从她决定卖豆腐时开始,就知道会有再被他们缠过来的时候,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是苏轩的态度。
院外不善的叫门声越来越大,她的心情却平静了下来。
苏轩坐下来,“开门吧。”
苏槿笙抓住苏槿时的衣袖,小脸儿惨白,不许苏槿时去开门。
苏槿言舀了一盆水,从墙头泼了过去,外面立马安静下来。紧接着,便听到了金氏更大了嗓门:“你们看看,苏槿时就是个泼妇!果然没娘养的就是这么个德行!对长辈一点也不尊敬!还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眼看苏槿言要进厨房舀开水了。苏槿时叫住他,“开门。”
苏槿言道“待我先给她点教训,烫烂她的嘴。”
“开门。”苏槿时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她到这个时候才来,消息得得也太慢了些。”
苏槿笙:“……”
苏轩愕然看向女儿,随后垂眸沉默下来。
苏槿言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发亮,精准地将瓢丢进水缸里,把鸡栏兔栏上栓,沉着脸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