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的目光落到几个熟悉的人的面上,顿了顿,转身往外行去,“你们用食,我去外边等他们。”
二妞连忙跟了出去,陪在她身边。
苏槿时沉默了一会儿,“你进去用食吧,不必陪我。”
二妞犹豫着,还是开口,“你是不是答应收留我们了?我们虽然人多,却都很乖的……”
苏槿时抬眼看向过去,在她的目光下,二妞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咬住了唇。
苏槿时的目光微微移开,看到朝她跑过来的大壮和六子等人。
与他们打了招呼,直接道明来意,声音轻轻的,末了,提醒他,“若是被我发现手脚不干净,或是有什么纰漏,以后便不会再想着你们。”
她知道他们的难处,却并认同他们去招惹无辜的做法。
二妞不明白苏槿时怎么会说出这样扎心窝子的话来,正要开口调和几句,便见大壮和六子都正了神色,“那次是我们不对,往后跟着你,我们一定会管好自己的手!”
苏槿时:“……”
她没有让他们跟着自己吧……
不过她到底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拒绝的话来打击他们,预给了他们运酒的部分工钱,让他们能缓解眼下的困顿。
回程的路上想了想,脚步轻快起来。
其实能有这么一群人帮着她也是不错的。
眼下,她还养不起那么多的人,以后呢?
那可是说不准的。
第35章
有了大壮和六子运酒,苏槿时只需要偶尔去看一看,余下的时间便又空了出来,一面把过冬的衣物赶制出来,一面和弟弟们合伙把地窖里的石磨搬出来固定,让那一篓篓的黄豆发挥用处。
看着几个孩子忙成一团,推磨的推磨,舀豆的舀豆,拨豆的拨豆……
他们乐呵呵的,自己却半点插不上手,苏轩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与十几年前自己温习,抬眼见着妻女在院晨嬉闹的场景时的温馨感觉不同……
一连几天,他端坐在窗前,亦或是主屋门口,亦或是院子里,琢磨着只要孩子们朝自己撒个娇认个错,他就借坡下驴。
却不想他们默契得仿佛家里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如果不是他们做饭食时会做他的这一份,饭食上桌了,长子也会来叫他用饭,他险些要以为家里的真的不要他了。
恐慌来自于未知。这种恐慌,比他离开京城时的感觉更甚,只是这几天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是他们的父亲,为什么连他们也要对自己这么冷漠了。
一直到第五天,他终于端不住了,主动走到孩子们的身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无人理他。
他加重调,又咳了一声。
孩子们的笑声说话声把他的声音盖住了,还是无人理他。
他用尽力咳了几声,这下可好,收不住了,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孩子都瞧着他。
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欢喜,只感觉到了他们的漠然,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小丑,努力想要展示自己让人欢喜的一面,却总是显得笨拙与格格不入。
苏槿时放下手中的针线,“您是病了?嗓子不适?”
她说着起身,往厨房里去。
院子里凝滞的气氛总算重新劝了起来。
苏轩“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向抱着书本看着自己的幼子,“来,为父来考考你的功课。”
苏槿笙防备地后退一步,眼里的怀疑刺得苏轩心里一疼。
不自觉地缓缓后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瞬,他突然间感觉到,他的孩子们并不需要他这个父亲。他的存在,于这个家似乎是多余的。
厨房里熬煮的豆浆差点火候,苏槿时等了等,盛一碗,往里面撒了点糖,等到出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只是不见苏轩的身影。
她无暇多想,因着贪吃的霜霜已经循着味儿过来了。
好在豆浆有整整一锅,便是让他们喝到肚皮圆滚滚,也还有大半锅。
苏槿言难得有被撑到的感觉,眯着眼睛意犹未尽地看向苏槿时,似乎在问她一下子弄这么多吃的,是不是怕他饭量大,吃不饱。
苏槿时坐在他身边,摇动着碗里的豆浆,“豆子磨出浆来,沉出豆腐,滤出渣,浆可饮,渣可成饼,豆腐可入菜,价格还不低。我爹那几个兄弟姐妹,好几个都是靠这个营生。我为何做不得?”
她偏转头,看向苏槿言,笑了一笑,温柔里带点讥诮,“说起来,这村里原本卖豆腐的人家,姓秦。”
也是因着看到了那张残缺的豆腐方,收到了每日半篓的黄豆,想起了地窖里的石磨,恍惚忆起幼时见着母亲推磨她跟在后面的场景,这才去向翁婆婆和叶娘夫妇打听了一番。
苏槿言略为失望地撇了一下嘴,随后好事的眼里露出玩味的光来,他就知道,这个人和他一样,睚眦必报。
苏槿时敲了敲他略似鹰钩的鼻头,笑了,“听说,苏茂家遭狐狸了?损失惨重。”
这样的季节,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狐狸出没?还数量不少,将他家中养的鸡鸭和兔子都咬了个尽。
想到苏槿言那一手打活物的本事,不往他身上怀疑都难。
鼻间沾着她指尖上的豆香,苏槿言瞧着她青葱一般的手指,眸光微微和暗沉,眼看她的手就要收回,鬼使神差地抓住,“以后,不许你这样敲人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