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每日给秦婉送药又暗暗送花并不现身的翁婆婆相比,亲疏立现。
苏宝嗫嚅了一下,“没……没什么……”
“没什么?”
苏宝听着她的语气,心虚起来,疑惑地抬眼看她。少女冷静的眸子里分明写着不信,她的神色,比给他们家断案的村长还要严肃。
手缩回袖中,手指捏紧袖口,“我行告诉你,你能别说出去吗?”
苏槿时狐疑地看他。
先前还未在意,现在才意识到苏宝的胆儿小得让她吃惊。分明他是她的叔叔,可是两个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她才是他的叔叔才对。
“……”抛开心里头古怪的想法,苏槿时面无表情,“说。”
“哦……”苏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就是给翁婆婆送点吃的。她一个家人都没有,也不会种地,还不会赚钱……”
苏槿时双目睁大,“她没有家人?”
苏宝被她的反应吓得噤了声,脚尖内撇,成了内八,在她的催促下,才道:“你不知道吗?哦……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她本来是有个儿子的,一起到我们村里来,但是后来她儿子没了……她就一直是一个人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来过的事了,你婶娘会生气的……”
苏槿时愣了好半天,连苏宝什么时候逃走了都没发现,脑中想的都是翁婆婆这些年来一个人在村里的生活。
她一个人,是怎么在这个冷漠成风利益至上的地方生活下来的?
翁婆婆看到屋门口立着的少女,顿住步子,“家中又有谁不好了?”
“没谁。”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哑,顺了顺嗓子,弯起眉眼,“我是来看婆婆的。”
“看我这个疯婆子做什么?”翁婆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别有事没事地往这里来。”
苏槿时吸了吸鼻子,“婆婆是讨厌伊伊吗?”
翁婆婆脚步不停地往屋里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看到桌上的吃食,吹了一声哨。
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黑底棕斑的小奶猫儿蹿了进来,朝翁婆婆喵喵两声跃入她怀,就着她的掌心小口小口地用着食物。
“婆婆。”苏槿时不解。
纵是翁婆婆不喜欢苏宝,又何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把吃食让给猫儿?
不过她后面的话,在翁婆婆的冰冷的目光下止住。
翁婆婆仿佛现在才想起是她,目光柔和了些,眉头越是皱起,“你怎么还在?”
苏槿时这会儿才能仔细地从正面打量她。
颧骨高突,两腮凹陷,一双眼睛深深凹下,一件黑色带着补丁的大袍子,空荡荡的。
与她幼时的记忆,半点不符。
“婆婆,我今日才知,婆婆失了家人。”
翁婆婆顺猫毛的手一顿,“胡说,它好好的在呢。”
苏槿时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翁婆婆所指的家人,是她怀里的小奶猫儿。
那奶猫儿似是听懂了翁婆婆的话,抬起头“喵喵”地呼应了几声。
翁婆婆的神色更柔和了,“吃你的。”
奶猫儿扭头看了一眼苏槿时,当真埋头安静地吃起来。
苏槿时眨了眨眼,“好有灵性的猫儿。”
翁婆婆听着这话,心情更好,“它就是我的家人。之前,她的母亲也是。不过现在只剩它了。”
苏槿时走过去,“婆婆,以后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我们也做你的家人。”
翁婆婆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将她赶了出去。
苏槿时在门口停了片刻,不恼只疑。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苏槿言还未归家,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少年立在院门外,抬着手,几次欲敲门又将手收了回来,半垂着眉眼低声在说着什么。
苏槿时往他身周看了看,并无旁人。倒是那少年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儒衫,头发疏得一丝不苟,每一处都写着紧张,便是苏槿时走到了他身边,都不曾发现。
“季仲?”
苏槿时看他明显受到惊吓的模样,心里微沉。莫不是那熊出了什么问题,他是要来反悔的?
她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他倒更局促了,“苏……”
脑子里空了一会儿才重新转了起来,不知要如何称呼才妥当,最终还是瞧着苏槿时的神色,唤了一声,“苏家时娘。”
时下,可称女子全名,若是家人,可称小名。似林塘村里众人,便喜欢称呼她的小名来显得亲近。
季仲与她并不熟稔,自然不知小名,也不能唤,倒是时娘的称呼,认得的人都能唤。再添了“苏家”两字,自是再无不妥。
苏槿时微一恍神,很久没有听到旁人这么称呼她了。
轻轻颔首,语气不自觉地亲和了几分,“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发间只有一条素白的发带作为装饰,不急不缓地在他身周行了几步,最终在他面前两步处停下,仿佛随风摇动缓缓停下的白色木槿花,素洁淡雅。
季仲看着少女与昨日全然不同的模样,微微失神,努力按下自己鼓跳的心,听得苏槿时又问了她一遍,忙把怀里的钱袋子递出来,结巴道:“没……没……没有……问题。”
苏槿时面色稍缓,没有马上就接他的荷包,推门进院,见他跟着进了院,便让弟弟妹妹们出来招呼他,自己进屋取了双鱼白玉佩出来,从他手里接过荷包的同时,将白玉佩递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物,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