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处想,好歹这里没有那大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包裹着死尸的叶茧,也意味着她们离这趟旅途的终点更近一步。
她这么想着,把之前卸下的包带又重新套回肩膀上。顾浅在背后帮忙托了下好让她背得稳当点,杨桃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过那支手电筒,末了下意识多往前走了两步。
……她再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庆幸自己戴着过滤式的防毒面具。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臭气迎面袭来。
死亡、腐败——一时间,杨桃的脑海里只剩下这样的字眼。
像是有什么在这半封闭的空间内慢慢腐败又再度发酵,产生出一股股足以直冲天灵盖的奇特味道,一直飘散到她的面前。
“唔——”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在这一瞬间就吐出来,之前茧里传来的恶臭跟这比起来简直都是在过家家。杨桃死死地捂住嘴巴,尽管隔着面罩这么做只是徒劳,但这样多多少少让她好受了点。
落后一步的顾浅也同样嗅到了这高度腐败的气息,也受不住地死死拧起了眉头。她不是没有闻过死尸的气味,可也头一回面对浓厚得如此夸张的情况,她从已经被熏得直不起腰的杨桃手里抢过手电筒,径直向前照去——
刚抬起头的杨桃连退几步,险些坐倒在地上,连顾浅都是瞳孔一缩。
眼前的情形,用“尸山尸海”来形容都不过分。
即便是灯光太过昏暗照不清楚全貌,也能看出缝隙里凌乱伸出来的胳膊腿。人类——不,不止是人类,可以隐约看到角落里还有几只死透了的猫狗,他们的尸体就这么一具具地堆垒在一起,有些还好端端套着出事前的衣服,绝望地向外伸出手去。
杨桃:“这……”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是死也不愿意穿过这种区域的,可摆在她们面前的似乎又只剩这一条路可以走。杨桃也不是那种会走回头路的,再看着顾浅执意向前的背影,狠狠心咬咬牙一跺脚,最后还是追了过去。
两人都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少吸入尸体腐烂的臭味,但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她们总感觉这味道淡了些。
杨桃很快就明白这不是错觉。
随着越走越深,绝大部分的死尸已经只留下了森森白骨,相对而言,最外头的那些居然还是“新鲜”点儿的——一想到这,她差点又没忍住呕吐的冲动。
奇臭无比的气味是淡了,但与之相应的,杨桃心里却愈发地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有什么远比这都更恐怖的存在在等待着她们。
倏忽间,她只觉有什么冰凉的触感挨了上来。
紧接着的下一秒,那力道猛地收紧,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哇、哇啊啊啊啊——!”
杨桃惊叫出声,要不是被攥着脚腕,整个人差点一蹦三尺高。顾浅被她的尖叫惊动,条件反射地在回头的同时便摸向撬棍和匕首,这就要往那突然冒出头来的不明生物身上捅去。
“浅浅浅姐,”杨桃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试图制止她,“他他好像是——”
顾浅也定睛看清楚了。
……活人?
在刀尖马上要扎下去的那一个瞬间,她堪堪止住了动作,紧紧盯着那低声呻吟着的半截身体。
那人又挣扎了下,这才把掩埋在骨骸堆里的下半身拔了出来。他颧骨深陷,皮包骨头的脸上只有一对眼珠还能有几分力气勉强转动,连抓着杨桃的那只手都瘦得可以清晰地看到腕骨和因为用力凸出来的青筋。
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死死揪着杨桃不放,后者慌忙蹲下身去仔细察看,因此也听见了这个人嘴唇里嗫嚅着吐出来的几个字。
“……你们……也是人类吧……水,给我水……”
真的是活人!
杨桃和顾浅对视一眼,达成一致后连忙翻起了包。虽说她储备充足,但也深谙不能让久未进食的人一口气暴饮暴食的道理,干脆拿个空瓶子倒出小半瓶水,又找出一小袋饼干,往对方的面前递去。
尽管这人匍匐在地,但吃东西的力气还是有的。他也没用喂,自己接过拆好包装的饼干和拧开瓶盖的塑料瓶,一口水一口饼干地啃食着。等到舔得连点渣滓都不剩,这才长出一口气,重新趴倒在地,仿佛终于缓过这股劲儿似的胸口来回起伏着。
“还、还有吗?”他迫切地问。
杨桃:“……你一下吃这么多没关系?”
那瘦骨嶙峋的男人摇了摇头。
“我也……也没有饿太久,”他边狼吞虎咽着杨桃又递过来的面包边磕磕绊绊地说,两片干巴巴的面包片硬是被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气势,“就是这几天实在没得东西吃了……”
“浅姐,”杨桃伏在顾浅耳边悄声说,“应该就是个普通人。”
顾浅点点头,虽说玩家不一定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比如底下那只茧里包着的——可会什么都不问就接受她们帮助的,也只有本地土著无疑了。
普通人能在这里活到现在也怪不容易的。
单看五官面相,这男人瞧着也就二十五六岁,但那凹陷下去的颧骨和满溢着绝望的双眼让他凭空又多添了十多岁不止,眉间眼角都是深深的皱纹。这么些吃食下肚,他终于完全恢复了说话的气力,也是到了现在才顾得上回答她们关于身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