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油油的翅膀沉重地拖曳在身后, 看上去累赘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来飞行,此时此刻只是猛地一震, 甩掉了还站在上面的那些腥臭黏液。
待它站定, 才显现出那足有一个半人那么高的个头。
伸在身前的两只爪子更像是一刃刃长短不一的巨镰,在手电筒光束的照耀下反射出让人心生不妙的亮光来。
散乱下来的毛发遮住了它的五官,只有发间鲜红的瞳仁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你们……”
它说话了。
头部的口器一张一合,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带着“咔哒咔哒”的古怪响声, 无论是顾浅还是杨桃都废了不小的劲儿才辨认出它说的是什么字眼。
那双凸出来的鱼泡眼急切地扫过还站在原地的二人,它霍然爆出一阵锐利的尖啸声,不知怎的, 顾浅能听出来像是在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它含糊地说,怪异的五官间竟然隐隐显出点得意的意味,“我还在想要怎么找你,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太好了, 正好可以让我报之前的仇……”
顾浅:“……”
不是,你谁啊?
旁边的杨桃还戳戳她,“浅姐,它……你……”
她基本是一路逃命过来的,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得罪过谁。再加上她对某人行事的了解,十有八九……应该是被她暴打过后气不顺的仇家。
“我也不认识啊,”但顾浅也是一样的费解,“我要知道就好了。”
怪物:“………………”
这世界上最气的是什么?
是你一门心思找仇家复仇,人家转头就把你忘了!
“是我!!”
它嘶哑地咆哮道:“金合欢!!!还我的孩子——!”
毫不知情的杨桃还是一脸茫然, 尽管被最后这句话猛地提醒了起来,但顾浅也没有好到哪去。
她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只造型奇特的宛如螳螂和扑棱蛾子合体一样的怪物,怎么也瞧不出它和之前那个在地铁站里遇见的母体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和她们相距只有几米远的怪物已经恨得跳脚了,它恶狠狠地磨了磨镰刀状的前爪,冷笑一声——
“算了……”它阴冷道,“干脆留你在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慢慢回忆吧……”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未飘散,残影已到了眼前!
顾浅在那一秒来临前倏然侧头。
尽管脸颊上传来一丝刺痛,她好歹是侥幸避开了对方的攻势。顾浅越发不相信自己遇到过这等程度的对手,毕竟眼前这家伙别说样貌,连速度也比之前那个母体快上一大截,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正经肉搏里没多少战斗力的杨桃早被她推了个屁股墩,踉跄着坐倒在一片黏滑的粘液里。
她脸色发绿地把满手的粘液往旁边的“地”上抹了抹,半迷茫半自言自语地叫出了声:
“浅浅浅姐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金合欢又是谁啊?!”
趁着错身而过的那短短几秒空隙,顾浅又低头确认了下表盘上的属性点,速度那一栏还勉强够她应付这螳螂女。
她和对方来回的几下缠斗,都是谁也没伤着谁,但顾浅渐渐地摸出点这家伙的攻击风格,还抽出了空来回答杨桃——
“就是个打不过我被我绑在车站管道上的弱鸡。”
在灯光的辉映下,她再清晰不过地看到那自称是金合欢母体的怪物擦过去的前镰和手臂,以及——
斑秃了一块的后脑勺。
“哦,”她补充道,“还被我拔秃了一撮头发。”
很显然,顾浅之前的任何一句话都没这来得更刺激到对方。
金合欢刺耳地尖叫一声,她最容不得自己的美丽被破坏,也更容不得事到如今还被用这样的口吻提起来,喷薄而出的怒火让她只想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把她们全都撕个粉碎。
但她好歹还记得之前是怎样败北的,堪堪维系住了那连接着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冒出嘴外的獠牙牙根咬得咯吱吱直响,用想象着对方的肢体被撕得四分五裂的血腥画面来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总而言之……”
怒火压下去不少,随之涌上来的却是嗜血的期待与战栗感,金合欢用她那丑陋变形的舌头舔过嘴唇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是认出我来了。”
……马马虎虎算是吧。
顾浅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有一天是靠斑秃来认人的。
“我记得我把你绑在上面了,”她说,“你是怎么逃掉的?”
“……逃?”
金合欢语气奇异地反问了一句,在低处手电筒那暗黄光芒和裂缝里透出那么一定点阳光的交映下,她的神情间显得满是诡秘的愉悦。
“不不不——我可没有逃。”
“我死了。”她轻声说。
“在你们离开车站的后一秒,我就用最后一根还能勉强活动的藤蔓捅死了自己,然后……我的意识重归母树,再在这里重新醒来,本来还想着得费一番劲儿才能找到你们,没想到会自己送上门。”
金合欢眼馋地盯着坐倒在不远处那摊粘液里的杨桃,“虽然那两个小兔崽子不见了,但这个小姑娘也是能打打牙祭的嘛。”
顾浅突然笑了一声。
“这话说得,你倒是很有自信能轻轻松松地打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