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冥殃沉默,拿过那张纸看了看,确实只是几个小要求而已。
他拿过笔,本来想要在上面签字,可是关键时刻又停下。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将笔放下,“你十八岁那年的事情,还记得么?”
容鸢蹙眉,大致的事情发展都记得,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殷冥殃把纸张放在一边,语气淡淡,“你忘了吧,如果没忘的话,当初也不会狼狈回来求我,容鸢,该记得的事情你一件不记得。”
容鸢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八岁那年,确实只能想起一些大概的事情,但人不都是这样么,谁能一件件的记得七八年前发生的事。
殷冥殃自认自己当时说的足够感人,能够打动她,让她铭记一辈子,没想到她会转头就忘。
她这样的个性,真是让人恼恨。
“殷冥殃,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在这上面签字?”
她以为这是他随口找的借口。
殷冥殃轻笑了一下,将笔和纸拿过,潇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如你所愿,那就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容鸢把纸拿过,出门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四个字,君子之约。
她蹙眉,什么君子之约?
她已经记不清了,也不记得这四个字到底是谁提的,更不记得里面的内容。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泥塑小人,仔细端详,然后把小人放进了自己的小黑箱子里。
黑色箱子里放着好几个小人,有男有女,都是木头雕刻的。
容鸢看了一眼箱子,这确实是自己的箱子,但是这些木头雕刻的小人,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将泥塑小人放进去,数了数里面,发现有五个小人。
她想着这是不是小鱼儿的玩具,那孩子就是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她笑了一下,关上箱子,躺到了床上。
最近她一直没有休息好,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雪山,看到森林,还有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
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翻了个身。
十八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殷冥殃特意提到了,一定是发生了很特殊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放平情绪,慢慢去回想。
十八岁是大学时期,当时陈汝冰是她的室友,若是真的发生了大事,陈汝冰应该知道,但现在陈汝冰已经走了,只能靠她自己去回忆。
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很轰动的事情,她也就叹了口气,进入了梦乡。
梦里依旧是雪山,但这次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
这一次还有火海。
火海里有个小女孩在拼命的挣扎,眼前一片血污,浓烈的绝望压得人喘不过气。
“容鸢,我不该和我爸爸来接你。”
“如果那天我们不来该多好,可我也不怪你,人各有命,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容鸢,容鸢。”
殷冥殃刚端着一杯咖啡上楼,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的动静。
他的眉头拧紧,马上走到她的房门外。
打开门后,他将咖啡放在一旁。
屋内瞬间灯光大亮,他看到了在床上陷入梦魇的女人。
“醒醒。”
他把人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
容鸢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殷冥殃的脸,她一下子抱了过去,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殷冥殃的身体僵了一下,停顿片刻,才缓缓拍着她的背。
“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这一次还梦见了我小时候的玩伴,梦见她在火海里挣扎,嘴上还一直说着不会怪我。”
她记得这个玩伴的名字,这个人是她当时最好的朋友,却造谣她在考场上作弊。
因为她们形影不离,老师和同学都选择相信对方的话,她百口莫辩。
幸亏有监控,事情成功辟谣,这个造谣的朋友隔天就跳楼了,听说摔得血肉模糊。
这一段的记忆很混乱,现在想起来依旧浑身发抖,那么小的孩子,心机真重。
“她跳楼的那一年,我经常梦见她,但是这些年几乎没有再梦见了,今晚突然看到那张脸,在梦里都吓了一跳,我痛恨她当时的造谣,背叛,可梦里她的声音真温柔,温柔的让我想哭。”
殷冥殃缓缓拍着她的背,眉头紧锁。
只有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朋友并不是跳楼,那一年容鸢在雪山迷路,她的好朋友带着父亲去接她,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汽车起火,两人命丧火海。
容鸢在这场事故中存活,但是对于当时的事故,彻底忘了,也自然而然的忘记了雪山的那段记忆。
殷冥殃张张嘴,想知道为什么到了她这里,真相会变成这样。
她给死去的人编造了一个结局,自己对此还深信不疑。
她的病,明显比穆书更重。
殷冥殃缓缓拍着她的肩膀,看来还是得找专业的医生来看看。
这样的症状实在太奇怪。
“睡吧。”
他松开手,起身要离开,容鸢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殷冥殃。”
殷冥殃的脚步顿住,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容鸢沉默了一会儿,身体默默往后挪了挪,“你留下陪我。”
殷冥殃挑眉,刚想问她是不是想多了,就看到了她脸上的惶恐。
她是真的害怕,抓着他袖子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
容鸢一直都是冷静理智的,很少这么失控。
殷冥殃抿唇,在一旁坐下,“等你睡着我就走。”
容鸢松了口气,知道他厌恶自己,愿意留下来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
她赶紧闭上眼睛,不过一只手还是抓住了他的袖子。
殷冥殃没说话,将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他安静的盯着她的脸,刚想抬手为她捋一捋脸颊上的几根发丝,就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精准的抓住他的手,所用的力道还不小。
他用了五成的力气,还是摆脱不了她的桎梏。
“容鸢,放手。”
他的声音很冷,没想到她转头,看到他的脸时,目光满是惊讶,接着便是怨恨,“是你。”
一句是你,轻飘飘的划分了两个人的关系,看来此时在她的眼里,他已经变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