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梨木窗牖微阖,丝丝凉风透着缝隙侵入。
宫灯如昼,奢靡至极,待选为妃的秀女尚且如此,更枉论天子宠妃,母仪天下的皇后。
“难怪人人皆盼着入宫为妃,这等荣华却是宫外难以肖想。”梁白柔望着殿内极尽奢华的摆设一阵感慨。
薛海娘微征,心头片息恍惚,半晌后她便笑了,声线清悦,“一座小小的储秀宫院落,姐姐尚且生出这般感慨,日后若是承蒙圣眷,封妃赐宫,姐姐岂不更是感慨异常。”
梁白柔羞赧颔首,竟是心头生出一缕窘迫,她虽是高门女子,可自幼长于乡间,自是不曾见过这等奢靡繁华的宫殿。
“我比不得海娘,自幼便身处上京这等富饶之地……”
薛海娘自知戳中梁白柔心头痛处,忙道:“珍珠蒙尘总会有耀世的一日。”
梁白柔婉约一笑,示意自己并未介意。
二人闲聊间,明溪与秋璇已是端着晚膳款款走入。
“小姐快些用膳吧,这宫里头的膳食比起咱们府里的可是好上百倍不止,就连奴婢也跟着沾光了呢。”秋璇本是活泼俏皮的孩子,如今乍一入宫,自是瞧着什么都觉着新鲜华丽。
梁白柔本就介意自个儿乡下庶女的身份,如今见秋璇如此不识规矩的喧哗,她更是蹙眉轻呵:“怎的这般不识规矩,如今入了宫自是比不得在府里头。”
薛海娘心知肚明,忙笑着劝慰几句。
用过晚膳,二人再闲话一番,直至将近酉时,饶是梁白柔意犹未尽,恋恋难舍,可依宫中规矩,只得回房洗浴歇息。
宫灯如昼,晃得眼睛阵阵刺痛。
“明溪,将灯留下一盏即可。”薛海娘对着明溪淡淡吩咐,眼睑微敛,瞳孔如恒古不变的深潭。
明溪轻轻颔首,将宫灯吹灭后才走至薛海娘身侧落座。
“顾三那儿可有消息?”薛海娘清婉的声线传来,明溪征了征,笑着应答:“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想来顾三那儿一切无碍,今儿倒是多亏了他,我竟是从不晓得,他有这般机智的一面。”
薛海娘凝着华丽宫灯内跳跃着的烛心,浅浅一笑,“他本就如此……”否则她当日也不会将此人留下,且不惜散尽钱财,将他留在宫中。
“顾三他今日真真是来得及时,否则还不知那马小姐要如何与我们纠缠。”明溪嗔道。
薛海娘微托下颌,凤眸掠过一道深意,“你明儿一早去城门处,让他好生查一下昨儿那自称储秀宫总管的公公性情如何,平素与谁人交好,以及宫中嫔妃的境况。”
明溪点头如捣蒜般,笑靥如花,“明溪晓得,明溪明儿一早便会悄悄去城门一趟,绝不让人发现。”
听到这话,薛海娘倒是宽心不少,毕竟这宫中耳目众多,而她又是待选的秀女,若是让人瞧见她的贴身侍女与城门护卫联系频繁,定会被有心人大作文章。
“你觉着梁小姐为人如何?”薛海娘倏然一问,倒是叫明溪有着片息怔忪。
她困惑回首,却见薛海娘睁着凤眸凝视着她。
“梁小姐为人和善亲和,性子柔婉,却是极好相处之人,且明溪瞧着她倒是真心待小姐好的,以明溪愚见,此人小姐倒可相交。”
薛海娘勾唇浅笑,“如此甚好。”
——
微风轻拂,惠风和畅。
储秀宫一早便发生了一起叫诸位秀女频繁议论之事,久居未央宫礼佛的太后娘娘竟是亲自前往储秀宫,且径直去了马枣绣与薛巧玲的寝殿。
“马小姐真不愧是太后娘娘心尖儿上的人儿,竟是叫太后娘娘如此大动干戈……”一身着天水碧色曲裾的女子轻蹙黛眉,玉容精致,略施粉黛,可面上因嫉恨而形成的扭曲却是生生破坏这一美感。
“马小姐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自是得太后娘娘宠爱,这等出身着实不是我等可以高攀。”
一时间,秀女们皆是各怀心思,嫉恨、羡慕、失落等无不如此。
薛海娘一袭枣红色云锦襦裙,艳丽冠绝、明媚动人,梁白柔一袭藕粉色织锦曲裾,柔婉端庄,出水芙蓉,二人并肩而立自是引来诸多秀女侧目。
“薛小姐,梁小姐。”一身段婀娜、身材高挑的人儿款步而来,她一袭绛紫曲裾,手挽素色披帛,乌发高挽。
黛眉杏眸,顾盼神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此人自是慕容府慕容明月无疑。
慕容明月向来与马枣绣走得近些,是以梁白柔下意识地略有不喜,倒是薛海娘笑靥如花,迎上前道:“慕容小姐起得真早,不知昨儿可是一夜好梦?”
慕容明月浅笑盈盈,轻轻颔首:“宫中奢华,蚕丝被褥,自是睡得极好。”
二人言笑晏晏,竟是无半分硝烟可言。
另一处,薛巧玲早已是眉开眼笑,她原想着与马枣绣同住顶多日后能沾沾福气,与她分一杯羹,却不曾想如今刚一入住不到一日,便有幸一见太后娘娘。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薛巧玲款步上前,盈盈跪拜。
太后轻轻颔首,便不再看她,只一味向马枣绣嘘寒问暖,生怕她在宫中住的不惯。
“侄女儿劳烦太后姑姑挂心,真真是侄女儿的不孝,还请姑姑责罚。”马枣绣如往常般依偎在太后身侧,丝毫未顾及如今已是身处宫中而非平素马家庭院。
太后也是一脸慈爱的抚摸着她的柔顺乌发,笑道:“绣儿如此乖巧,哀家怎舍得责罚于你。”
薛巧玲特地沏了一杯茶,款款走至太后身侧,欠身施礼,“太后娘娘请用茶。”
太后闻言,许是瞧着她特意沏茶份上,淡淡抬眸睨了她一眼,“哀家瞧着你的着装,倒不像宫中婢女,你是与绣儿同住之人?”
薛巧玲盈盈浅笑,美若清晖的眸子掠过一道狡黠,“臣女薛氏,薛府二女,有幸与马小姐同住。”
太后柔婉一笑,“日后绣儿便得你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