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怜霜如此谨慎聪慧的人,又怎会察觉不到薛景铮的变化,她唇角轻扬,下一秒却是梨花带雨地低声抽泣,道:“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林姨娘,只怪妾身前些时候对姨娘有所冒犯,才会……”
林氏目露凶光,狠狠的瞪着依偎在薛景铮怀里的许氏。
许怜霜这一番话哪里是为她开脱,分明是有意坐实她蓄意谋害的罪名!
薛海娘饶有兴致地搬来两把贵妃椅,示意李氏坐下与她一同看戏。
不过片刻,林氏眼珠子一转,嘲讽道,“许妹妹莫要误会,我林翩翩虽非大度之人,却也不至于这般小肚鸡肠,何况你肚子里怀着老爷的孩子,我再怎么吃醋也不至于害你,不然我为何要送你补品还对你百般关心?”
看着薛景铮神色更加动摇,顿了一下,林氏又道:“要我说许妹妹倒是奇了,妙手回春的莫府医你放着不用,倒是在外头找来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夫,他既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你有意接济,我们也是可以理解,只是你大可大大方方地向夫人或是老夫人禀报,我等自是欣然接受上官大夫入府任职,你又何须这般躲躲藏藏,叫人误解?”
薛海娘唇角不由上扬,林氏咸鱼翻身的本事倒是不差。
想想也是,能教养出薛巧玲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其母岂能愚钝;再者,她以小妾身份力压正室这么多年,自然绝非偶然。
这一番言辞,着实让薛景铮动摇了一下,不过效果……却和林氏预想的差了不少。
薛景铮疑惑的看着许怜霜:“是啊霜儿,你究竟为何私下招上官大夫入府?不论你是有意接济,或是他医术过人,也大可禀报老夫人,她定会为你做主。”
许怜霜忙从薛景铮怀中挣脱出来,跪在地上,楚楚可怜道:“妾身不敢说……妾身只怕老爷听了会怪罪妾身。”
薛景铮怜爱地将她扶起,怜惜道,“我怜你疼你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怪你!你实话实说就是了。”
“妾身招弟弟入府为我诊脉,并非因他医术上的造诣胜于莫府医,而是……而是莫府医曾替林姐姐安胎,是林姐姐的亲信……”许怜霜面露羞愧,轻轻说道,“妾身并非有意怀疑林姐姐,而是妾身与林姐姐先前有过过节,再者妾身又视腹中孩儿如同性命,妾身又岂敢出错。”
许怜霜一番言辞虽然显得有些矫情,但是正因如此,薛景铮却更觉得她没有撒谎。
而且,她极力咬住与林翩翩的‘过节’,更是有利地坐实了林翩翩的‘捕风捉影’甚至是‘蓄意谋害’。
薛海娘颇有兴致地瞧着眼前这一出好戏,若有所思。
若是十几年前的林翩翩,凭借着薛景铮对她的怜惜与宠爱,兴许还能与许怜霜争上一争,可如今林翩翩早非当年那在薛景铮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子,再加上她因为嫉妒自乱阵脚,这样的她,又岂会是善于揣摩人心,城府极深的许怜霜的对手?
薛景铮瞥了林氏一眼,眼底带着质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那莫府医是你的亲信?”
莫府医在薛府任府医一职已有十余年,说起来,莫府医当日还是林氏举荐入府,后来便一直为林氏安胎直至林氏顺利诞下薛巧玲,之后林氏有什么不舒服也只找他来为自己诊脉,说莫府医是林氏亲信倒也算不上唐突。
林氏忙不迭摇头,看着薛景铮难掩怀疑的目光,心如刀绞,“老爷,莫府医虽是妾身举荐入府,也替妾身安过胎,却也替李夫人安过胎,老爷怎能凭许氏一面之词便相信莫府医是妾身的人?”
林氏这一招可真够阴毒的,为了保全自己,居然想陷害旁人!
薛海娘眼底寒芒一闪,唇际轻扬,盈盈笑道:“姨娘此番,莫不是说莫府医并非你的人,而是我母亲的人?今日此事也是我母亲间接促成?”说着她又是掩唇一阵轻笑,眉宇间的讥讽难以遮掩,“姨娘未免大胆了些吧,我母亲坐在秋水居好好地,今日之所以前来也是因为海娘提出,来锦绣阁看望许姨娘,她才跟着过来,这平白无故的,倒是被人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姨娘可真是好手段呐。”
林氏登时双目喷火,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意是将薛景铮的注意力转移至李氏身上,将此事弄得越复杂越好,却不料薛海娘三言两语便给她扣上了‘诬陷主母’的帽子。
“你莫要夸大其词……”
林氏哆嗦着想反驳,但不待她开口,薛景铮就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够了!”薛景铮失望的看着林氏,“看来这十余年的独宠,着实是宠得你有些无法无天了!”
初见时的翩翩,身为侍郎嫡女,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本性却是善良,她笑容明媚、性情如火,虽有些跋扈却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可不曾想一晃十几年过去,竟是物是人非。
“林氏捕风捉影、无端生事,恃宠而骄,着实该修身养性一番,即日起你便好好待在绮绣苑,至于每日的晨昏定省我自会向老夫人知会一声。”薛景铮揽着许怜霜走至太师椅上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曾经捧在掌心含在嘴里的林氏:“至于莫府医,我薛府不缺医术过人之人,我瞧着他年事已高,便让他出府修养吧。”
薛景铮的决定并未超出薛海娘意料,将林氏禁足算不得什么重罚,可对于爱慕薛景铮的林氏而言,失去他的宠爱却是天大的惩罚,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她,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此时早就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事情既已解决,薛海娘自是再无留下来,目睹薛景铮与许怜霜卿卿我我的必要,她与李氏站起来便想告退。
“婉儿——”醇厚浑然的嗓音突然响起,薛海娘下意识抬眸瞅了一眼太师椅上的男人,他眼中是薛海娘看不明的异样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