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却不着急了,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看着鲜美的猎物,思考该从何处下口。
“这个地方只有一群糟汉子,连个娘们都没有,晦气!”
“这群爷们像群娘们儿,也晦气!”
“只剩几个老太婆,你们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后面是什么?让开,给爷瞧瞧,说不定饶你们一命。”
有个小伙子冷道:“里面关着一只猛兽,放出来吓死你们!”
乱军一阵哄笑:“还吓死我,有这玩意儿不一开始拿出来?你们要不让开,让爷几个长长眼?”
人们围得更紧密了,山月躲在龙柱背后,静静听着他们讲话。
大祭司被护在最里面,背后就是祭坛的门,她用拐杖敲击地面,山月的耳朵那么灵,不会听不见的。
“爬到龙柱上面去。”
她仿佛从敲击声中听到了这句。
山月望着高高的龙柱,她带着一身伤,爬得上去吗?龙柱已经有千年历史,长满了青苔,滑腻不堪。她尝试着攀爬,奈何根本抓不住。
此时门口的缝里突然塞进了一把小刀,哐当地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慌乱的山月惊醒。她连忙把刀捡起,清理着龙柱上的青苔……
外面的敌人逐渐没了耐心,他们舞着长剑,如同上次清杀那个村子一样。
第十二章
天元1003年,三月初七,山月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后来她经常选择性遗忘这一天,仿佛是一条一碰就疼的伤疤。那时的状况却深深地轧过了她的心,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记忆中的那片鲜红和恍惚间听到的龙鸣声,分不清虚实。
醒来的时候,人躺在血泊里,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血,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停了。人们都消失不见,只有满是弹坑和血痕的狼藉在向她说明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脚踩在地上,满是血印,苍蝇围绕着满地的鲜血,贪婪地汲取着那片血红,它们在产卵,在繁衍,成群的苍蝇宣告着这里曾发生过血案。
她只记得爬上龙柱后,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滴在龙柱的顶上,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后面发生了什么?人都去哪里?
曾经高大的龙柱,此刻只剩下残断的柱身,柱子上的石龙,碎成了一块块,难以想象它曾经被人虔诚地祭拜。
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世间仿佛只留下她一个人。此时她有些害怕,龙骨原的人还活着吗?
鼻子处突然滴下了两滴血,她连忙抹了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依旧看不到一个人,没有他人的龙骨原,变得更加辽阔。
家里的羊群都跑散了,她再也找不回丢失的羊。
这个地方,大概真的和她无瓜葛了。
她站在龙骨原的崖边上,入眼处是缥缈的云海,如她看不到方向的人生路。
背上的伤结痂了,但还在隐隐作痛,稍一用力,伤口就会再次破开。她回头望向龙骨原,莫名成为这个地方的神女,原以为能在这里待很久,认识几个朋友,再找找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想不到最后还是孤身离开。
高耸入云的龙骨原,也许还会有人来侵占,也许无人问津,作为神女她应该与它共同进退。但自己是不是神女,她还不清楚吗?她在这个地方努力地创造自己的痕迹,到头来,什么都没干成。
龙骨原,巨龙埋骨之地,她始终没找到大祭司守护的东西。
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她在这里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甚至连敌人都毫无踪影。直觉告诉她应该留下,但身体却做出了别的反应。
她该走了,这里没有答案。
腰间的绳子绑得很紧,勒得伤口很疼。她需要背部发力,一旦用力,牵扯着尚未痊愈的伤,她从未感受过这样持续不断的疼痛。背上的伤一定裂开了,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
山下只剩一片灰败,以及焦黑和破碎的石头,她极力压抑心中的疑惑,走向通往外界的路。
……
数月后,天岩北地某处小村庄。
远处的天际,是绚丽的极光,照亮了漫漫的长夜,却照不出人的影子。云在游走,光带时隐时亮,像带着预言的天象。
雪地里出现了一抹暖黄的光,它缓缓地前进着,像灰色的纸上突然点燃了一束火,明明灭灭,风中摇曳。两双曾经被岁月沧桑的脚踏进了的雪地里,蹒跚的脚步走在空寂的雪谷中,沙沙作响。
不远处是一条永远不冻的河,它是冬日里大自然无私的馈赠,冰原依靠着它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诶?怎么有个姑娘?”
归家的老夫妻靠着灯光找到了躺在河岸的女孩。老妇让老爷子去喊人,她则看着河里的那个女孩,极夜的北地是多么的寒冷,只有那条不冻的河才是她最该待着的地方。
不一会儿,村民便带着温暖的毛皮过来,力壮的年轻人把她救上了岸,用厚厚的毛皮裹着她,老妇人让人带到她的家中。
女孩醒来时,只看见满屋的草药,一股药香弥漫在温暖的屋里。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衣服,一张厚重的毛皮从她的身上滑落。
她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老妇人捧着一碗黝黑的水进来,她整个人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老人慈祥地说:“孩子,你醒了,这是驱寒的,快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