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爷陆星庭自小就和妹妹陆星芙兴趣爱好投缘,虽子承父业接了陆家一摊子生意,骨子里的文雅却没有丢,故圣人和他这一席话,聊得甚是投机。
就着这点“睹物思人”的情愫,圣人着了内管过来,当场颁旨封了陆星庭为阜财男爵,陆家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俱都愣住,半晌才想起磕头谢恩。
陆家虽家财万贯,扬州亦算民风开放,可和贵胄官家打交道,总是矮了三分,这进了爵位,陆府倒成了货真价实的富贵之家了,不怪乎陆府,尤其是大房,人人脸上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当他人都沉浸在这泼天的恩泽中时,有一个人却异常清醒,陆星庭走上前一步,伏地叩拜,朗声道:“小民谢圣上厚爱,只是无功不受禄,小民斗胆试问,圣上缘何厚待我陆府?”
这一问,陆府其他人仿佛被泼了冷水,一瞬间俱都变了脸色,扑通扑通跟着又跪了一地。
圣人心中一凛,面生不虞,又念他气节不俗,和其妹如出一辙,一息之间脸色微微转霁,缓声道:“陆家年年足额缴纳商税,为扬州府之最,仅这一条就担得起这封赏。”
陆星庭这才不再推辞,叩拜谢恩。那扬州府台见圣人这般优待陆府,背后冷汗涔涔,努力回忆之前是否苛待过陆家。
末了,圣人遣了一众不相干人等,陆家只留下陆星庭一人,圣人走上前几步,端肃问道:“陆星辰入京前可是住在此处?”
乍一听到“陆星辰”三个字,陆星庭并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陆渐离及时提醒道:“圣上说的是姑姑。”
陆星庭愕然看着陆渐离,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忙敛神正色道:“回圣上,舍妹入京前住在旧府,此处是她入京之后新建的。”
长长的“唔”了一声,圣人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带了几许怅然若失,他缓缓道:“天色不早,回行宫吧。”
太子一直坐在梨木圈椅上,双臂交叉胸前,冷眼旁观,慢慢他唇边浮起阴冷的笑意,“有意思”他暗想:“这陆家的秘密还真不少。”
林灵儿转头对上太子的目光,对方笑意愈发冷森,她止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不由的心惊肉跳起来。仿佛目的已达到,太子这才缓缓起身,跟着圣人离开陆府。
傍晚祖母礼佛回来的时候,听到白天发生的事,心里隐隐不安,叫陆渐离到自己屋内问了个清楚。
“如此这般折腾,想来圣人和芙儿关系非同一般。”陆老夫人沉吟道。
九五之尊为了一个女子兴师动众,任谁都能想到这里面不止赏识这么简单,古往今来,男女之间最强的羁绊不过是彼此爱慕,互生喜欢,只是这两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没人敢问,更不敢猜。
陆渐离慢慢往院子里走,李涯不远不近的跟着,快走到月门时,突然从林子里跳出一个黑影,伸手就要去抓陆渐离的胳膊,李涯旋风般跑过来,及时钳住来人,抬头一看,面脸厌弃:“香荷,怎么是你?”
香荷剜了李涯一眼,又要往陆渐离身上扑,李涯伸胳膊挡住她,“有什么话,好好说。”
看一眼端方自持,岿然不动的二爷,香荷鼻头微酸,泪盈于睫,带着哭腔期期艾艾的问:“听说二爷马上要回京了,您还要把奴婢独自留下么?”
这话李涯听不下去了,瞥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独自留下,合着爷该带你走似的。”
香荷转脸,恶狠狠的看着他,啐道:“我是大夫人指给二爷房内的人,怎么就不该带我走?”
“就你...”李涯跳起来正要反驳他,却见陆渐离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了,遂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陆渐离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看了香荷一眼,开口道:“母亲虽把你送到我房里,我始终未曾辱过你,我既已娶妻,不日又要回京,你且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说完,不带一丝留恋的进了院。
李涯心里爽快,往常这香荷仗着通房丫鬟的名号,在二爷身边上蹿下跳,把院里搅得鸡犬不宁,但碍着大夫人的面子,二爷暂且忍着,现在终于可以打发了她,真是心情舒畅,他轻嗤一声,迈着欢快的步伐,追着二爷去了。
香荷颓然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俊朗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绝望的情绪压垮了她,梦碎一地。
陆渐离进屋的时候,林灵儿正拿着一只白玉手镯发呆,陆渐离从她身后伸手拿过手镯,兀自出神的林灵儿唬了一跳,娇嗔道:“你走路怎么也没个音。”
陆渐离嘴角敷衍的勾了勾,旋即又沉沉的凝神到手镯上,林灵儿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暗想这手镯到底什么来头,祖母看这手镯也是浑身的不自在。
第37章 假寐 乌云害羞,遮住了太阳的眼……
“姑姑为什么要送我这个镯子, 我瞧着她挺舍不得呢?”拿起镯子在陆渐离面前晃了晃,林灵儿温声问道。
陆渐离伸手接过镯子,凝神细看, 那玉白的温润透亮,对着光仔细瞧, 可见内里一缕红丝,蜿蜒绕手镯一圈。
陆渐离把手镯还到她手里, “姑姑一直想把这个手镯给我, 只是我一个男儿, 拿着不便,这厢交给你, 也算是了了她的一个心愿,你且收着吧。”
林灵儿小心的包起手镯, 放到木匣内, “那我便暂时保管着吧。”
陆渐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脸放在她的颈窝,“明日之后,就要回京了, 扬州还有未了的心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