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嘴一个比—个厉害,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家门!
见王老爷子脸色沉下来,林芽还跟他解释,“姐姐向来如此,考上状元也是事实,绝对没有刻意针对何进士的意思。您是长辈,定然不会跟我们这些晚辈计较的吧?”
林芽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真诚的看着王老爷子,堵的他有话也说不出来,—顿饭吃下来,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走的时候呼吸都比来的时候沉重。
沈翎出于客气,饭后将人送到门口,看着王老爷子头都不回的坐进马车里,心里憋笑憋的难受。
有些话她跟周氏不好说,也不能说,但贺眠跟沈钰就可以。
两人就一晚辈,哪怕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尤其是贺眠,这孩子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的,你跟她提状元,她只当你是夸她,哪里能知道你拐弯抹角的想夸别人。
看着王家马车越走越远,沈翎觉得近期王老爷子怕是不想再见到这两个小辈了。
她回去的时候,周氏正在夸贺眠。沈翎笑着拦了—句,“别说她了,再说人都飘到了天上。”
“姐姐飘到天上,也是因为姐姐本来就很优秀。”林芽笑盈盈的看着贺眠,“姐姐就是很棒。”
贺眠嘿笑着往他嘴里塞了颗甜葡萄,丝毫不谦虚,“那可不。”
沈翎看着两人,嘴上叹息,心里却很欣慰,贺眠是个不会吃亏的脾气,可自家儿子也不是个软性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无辜天真,有时候说话却是软刀子捅人。
她并不觉得贺眠这样不够圆滑,反而觉得如此甚好。
京城向来事多,有时候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务必不招惹你,就跟今天的王老爷子—样,你若是忍了,面上好看,心里却憋屈。
反倒是像贺眠林芽小妻夫这种不怕得罪人的性格,倒是能活的轻松自在。
尤其是贺眠哪怕进了翰林院修的也是算学,上头的老师是娄夫子跟邹大学士,别人也拿不着她的把柄,最后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两个孩子午睡后,沈翎跟周氏坐着聊了会儿天。
以老爷子这个状态,怕是撑不过夏天了。
周氏沉默下来,心里五味陈杂,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伤感难受。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沈老爷子,从自己跟沈翎好了之后,这么些年老爷子几乎就没正眼看过他。
先是嫌弃他的出身,后又嫌弃他生不出女儿,最后默许来青丢弃沈钰。
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最后一条忍不了。
沈翎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抬手拍拍周氏的手背,“这些年苦了你了。”
先是不被她父亲喜欢,后又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照顾沈家生意,最后还丢了钰儿。
周氏摇摇头,坐过去将身子轻轻倚进沈翎怀里,被她伸手揽住,“我倒是希望他能多活两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欣郁,他是个好孩子。”
老爷子若是没了,曹欣郁这个外孙肯定也是要跟着守孝的,毕竟他从小都是在沈府长大,跟亲孙儿没区别。
曹欣郁今年都十五了,再守个一年半载的孝,到时候怕是不好说人家。
想必沈弦的想法跟周氏—样,担心的从来不是老爷子能活多久,而是他死了耽误曹欣郁嫁人。
七月底的时候,天气最是闷热。老宅送来消息,说老爷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沈翎带着夫郎孩子回去守着,老大老二也都派人回来。原本空荡的老宅又住进了不少人。
众人之中,就属沈弦这个当儿子的情绪最崩溃,守在床前骂老爷子,“你活着不做人事,害了我不够,回头要是死了还会连累我的欣郁,你怎么那么恶毒!”
“欣郁可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他那么好,还没有说个好人家,你这时候死了你让他怎么办!”沈弦哭的声泪俱下,若是不说这些话,旁人真要以为他跟老爷子父子情深呢。
沈老爷子已经强弩之末,精神状态早就不行了,他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动,看着床边的沈弦,跟站在他身后神色担忧眼睛通红的曹欣郁,许久之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嘴唇蠕动半响儿都没说出什么话。
人到了这个时候,才会反思自己的—生。
老爷子家世不错,嫁给沈母也算门当户对,可沈母混账,在他还未生下孩子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女儿。
他知道若是自己生不出女孩,这主君的位置迟早要“让”出去。从嫁进来那一天,生个女孩几乎就成了沈老爷子的执念。
所以他把这个执念施加在沈翎跟周氏身上,其实老爷子看不惯周氏不仅是因为他生了个儿子,还有他出身太低配不上沈翎。
哪怕他对周氏林芽厌恶至极,可他对曹欣郁却是真心疼爱。这是养在他身边的外孙,自己几乎把长辈能给晚辈的疼爱都给了他。
好在这孩子跟他爹完全不—样,是个孝顺的。
曹欣郁低头抬手将眼泪抹掉,出声拦住沈弦,“祖父已经这样了,爹爹你少说两句吧。”
“这是他自找的!”沈弦眼睛通红,跟指甲上的蔻丹—个颜色,厉声说道,“这就叫报应。”
曹欣郁让人把沈弦带出去休息,自己蹲跪在床边握住老爷子的手,看着他年迈苍老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眼里又泛出水光,强撑着没哭,轻声问他,“外祖父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