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点愧疚。她以为他没几天就放弃了,随便玩。
她看着阿巴尔,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他已十七岁,肩宽腰细腿长,盘膝坐在她面前,头巾垂下双肩,面目英俊迷人,眼睛里仿佛都带着钩。他几乎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我叫个侍女来陪你过夜?她们很喜欢你,会愿意的。”
阿巴尔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说:“好啊。”姜媛就找了侍女来。阿巴尔这样的美男子,手段风流,口齿玲珑,出手大方,她们一个个都羞红着脸,吃吃笑着说“主人做主。”她揉着额头出去了,让他们自己随便挑拣。
结果晚上姜媛惊醒了。一把刀带着一串项链插在她的窗户边。侍女们哭哭啼啼,说阿巴尔抢了她们的衣服首饰,扬长而去。姜媛……还不好说其中一串项链在她那儿。
最后姜媛用家里名声重要的说辞搪塞过去了,破财赏赐赔偿,把事情平息了,没有去报官。礼物再也没有来过,姜媛也不知道和血鹰合作的事情会不会因为她的不识趣中止,不过事实证明是没有。这回贾马尔还直接把驴队送到了她家门口,直接委托她卖掉了。
她逐渐在塔伊夫站稳了脚跟,以谦和的脾气、慷慨的名声和对大唐的了解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年轻混血商人。她的应酬也逐渐多起来,令她不得不增加在外游历【经商】的时间,好避开和男人的接触。
她的人设是沉默寡言,踏实肯干,在这个崇尚舌灿莲花张扬来事的时代,名声不好也不坏。幸而她有东方人种的优势,脸嫩一些,别人认为她确是年轻,不急着找妻子。如果有人跟她介绍妹妹女儿小姨子什么的,她就推说“我义父在亚丁已经给我定了个未婚妻。据说她貌若天仙,家财万贯,父亲、兄长都死了,无依无靠,她愿带着所有身家一起嫁给我。但有要求,要我洁身自好,以此证明自己的诚意。”
通常这么说就没人给她介绍老婆了。大家还都露出钦羡的表情,说她艳福无比。有这样美貌多金的未婚妻,洁身自好一点是应该的。等人过了门以后,要拈花惹草再说不迟。
塔伊夫的旺季是在夏日,天气逐渐变热后,来往的人和生意都会多起来。姜媛照例将库存的纸张瓷器上架一部分售卖,它们在库中保存良好,瓷器擦净了灰尘,仍然细腻光亮而美。这日姜媛接到了一笔买卖,有个仆人来她这儿买下了货架上所有的纸张,还要她带着瓷器上门,令他的主人恣意挑选。
账上还在亏本,只不过亏得比以前少了些。在这打开销路的时候,每笔盈利都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姜媛收起阿德南的信,他们和派往亚丁的信使遇见了,沟通了消息。冬天时他们卷入当地骚乱,死了些人,病死和受伤的都有,但阴霾不重,阿德南和阿卜杜勒本人没什么大碍,货物也没有亏损。对商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人命比不过金子。
按照定好的日子,阿德南大约现在已经从好望角出发了,大约又有许多日子不会有音信。
“你的主人是谁呢?”她问。仆人带着点傲气挺起胸回答:
“是法蒂尼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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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尼夫人是个艳名在外的女人,在塔伊夫名声不小。据说她是当地某个大富商娶的老婆。富商年纪大了,还想一树梨花压海棠。然后梨花死在了海棠上,没留下遗嘱就撒手人寰。法蒂尼与继子们争夺了一番家产,除了一个还不懂事的儿子,剩下的把他们全都派到亚历山大港去当了兵。
照理说事情也就这样了,但要是完了也就不能成就法蒂尼夫人的艳名了。她本人虽然深居简出,但名声并没有。据说有不少达官贵人是她的入幕之宾,她在他们之间周旋,借着他们的势做生意,日进斗金。这些风言风语香闺艳事传个没够,姜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之按仆人的说法,法蒂尼夫人正缺来自大唐的摆设,她听闻姜媛拥有唐国的血统,在塔伊夫是少见的大唐通。她也想要听姜媛说说唐国的故事,如果她满意,她会长期光顾阿德南的铺子。
这可是大客户,法蒂尼夫人是很神秘,但谁还嫌金子烫手?姜媛说:“好的。”他们约定了日子,姜媛会送货上门,供夫人挑选。
姜媛做了一番准备,说也奇怪,到这里快一年了,还没人认出来过她是女人。或许是强盗窝里时姜媛还没想到大唐混血这个借口,或许是姜媛的女扮男装技巧又进步了。又或许是她有了华服遮身,金币依傍,不需再靠和人肢体接触去挣钱,既然这样,也就没人再关心她的身份是男是女。不过每要和一个重量级人物见面,她都会警惕些。对着镜子重复练习几遍,思考到时候要说什么。
只要第一次过了关,之后就不会再有人容易怀疑了。人类是会被惯性遮蔽眼睛的生物。
和法蒂尼夫人约见的日子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爽夏日,自然是傍晚,这里只有穷人才清晨起床工作交际。姜媛带着精心挑选的新鲜瓜果礼物,押着货车和仆人在法蒂尼夫人的宅邸前停下,那是间幽深的巷子里的大宅,石舍俨然,拱门两边的棕榈树长得很华美。管家和仆人接到了通报,指挥人帮忙赶车进门。然后姜媛要带着人把货物在指定的花厅中摆好,她要保持逼格,就只能坐在那里,喝着侍女送上的清凉果饮,看仆人们汗如雨下地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