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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曾远远遇过几个商队,在冬季商人们的活动反而会因利于出行而更频繁。但阿巴尔阻止了手下们的跃跃欲试。只是看着商团的规模,打开旗号,索要了意思意思的过路费。如果作乱得太厉害,打击他们的兵力就会增加。收入已经足够了,阿克兰的人头已经被送回埃米尔总督的案头,想来经此一事,阿巴尔的赏金和血鹰的威慑力又会更上一层。他的约束力很强,令行禁止,说一不二,没人想要违抗。
    他们逐渐远离商路,在沙丘中绕行。有经验的老骆驼和向导可以熟练地辨认方向,从姜媛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沙丘和植物中找到前进的路途。姜媛不由有些忧心,如果她的假期也要自己一个人沿着这条隐形的路出去,她不如直接当场自杀。
    血鹰的大本营在一个废弃的部落中,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月后到达这里。似乎这是古阿拉伯人的遗迹,还有地下河从这里流经,在风沙和石头中长出坚韧的草。只是它离道路太远,地力贫瘠而河流细小,因此被它曾经的居民遗弃。但不论如何,对风尘仆仆的人们来说,它足够舒适了。天已经很冷了,入夜后更是寒凉刺骨。姜媛被分到一处帐篷,她正在汗流浃背,抓紧时间地将自己临时的居所搭建起来,贾马尔给她送来了东西。
    放在包裹里的是姜媛曾经的衣服,她随身带的些东西,钥匙、钱包,身份证件。它们显然被翻看过了,姜媛只是挨个数过后,在贾马尔的目光下平静地放进自己的行李里。
    她的活还没做完呢。
    入夜时阿巴尔来找她。这个队伍显然几乎都是阿巴尔的心腹,姜媛大致数过,只有二十八个。大约自己就是要教这批人。她对着篝火吃自己的饭,一份香草清炖羊肉和水果干。随着猎鹰的风声,年轻的强盗头子走过来,洗漱过了,周身冷冷的水汽,一身白袍干净清楚,头巾好好地扣在头上,两边向下垂在双肩。他在她身边坐下。蓝眼很自然地扫过姜媛的锅子。
    锅子和铺盖都是姜媛在小镇中置办的。路上分配水源有限,只能随便糊口,到了地方有了足够的水,她总算能给自己吃点好的。虽然都是羊肉,矮子里拔将军,聊胜于无。阿巴尔问:“这是唐国的菜肴吗?”
    姜媛喜欢把昂贵的香料放在汤里炖煮,来自印度的花椒,来自波斯的香草。她在行脚商那里购买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中药——横竖吃不死人,她试着用葡萄酒煲羊肉,也试着用油脂翻炒肉片,她做菜自有自己一套规则。不过谁都不会来吃魔鬼的食物。
    姜媛说:“大概是法兰西的吧。”
    “法兰西是什么地方?”
    姜媛不知道怎么给他形容。说起来,现在有法兰西吗?她想也许自己做错了事。那双蓝眼望着她,似乎觉得她有点可笑。阿巴尔慢慢地说:“法兰克人吗?我没听说过法兰克人会做你这样的菜,这样用这些香料。你知道法兰克人的国王是谁吗?”姜媛听都没听说过法兰克。强盗头子轻声说:“你带的东西我去大马士革问过,没有人见过。你来的地方真令人好奇,贾南。”
    姜媛保持着沉默。阿巴尔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
    “但我不是来质问你的底细,我不关心你的来历,一如我不关心你的性别。明天你可以开始传授你神奇的力量了。”他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他仅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现代甚至可被称为男孩。可在这里,年轻的强盗头子老练精明得像一个最杰出的猎手。“我来问你,你是否准备好了。”姜媛说:“我说过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当然最好。”阿巴尔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贾南。”
    他站起身走了,猎鹰在姜媛的帐篷顶上蹲着,凝视着他的背影,过一会儿后,猛然振翅一飞,在他头侧呼啸而过,飞到他前面去了。姜媛低头看着羊肉,骆驼粪的怪气味和羊肉一起飘上来,突然显得锅里的肉块无比陌生腥膻。要是这时候能吃顿家乡菜,她一定会热泪盈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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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伯的冬季与姜媛的认知也不太相同。与其说是冬季,不如说是雨季。雨一天比一天地大起来了,姜媛看见他们用于取水的绿洲的水流泛滥,沿着从前被冲刷开的地面痕迹流开去。阿拉伯人叫它们“瓦迪”。这儿没有河流,只有向四面八方纵横的瓦迪网,将整片阿拉伯半岛勾勒出游牧民族认得的奇异的“道路”。
    地上的新草长了出来,在周围形成一片小小的牧场,骆驼和马匹在冬日养得膘肥体壮,生出长毛抵御寒冷,又被它们的主人割下编织毛毯和衣物以取暖。姜媛学会了挤骆驼奶,给小马刷毛,给羊接生,她像一个正在成长的阿拉伯少年,学会照顾自己的财产,而阿巴尔和他的几个部下,学会一点姜媛的拳脚。
    这些大多仍未发育完毕的年轻强盗,和健壮的男人相比总是力气不足,十分吃亏。他们狠辣有余,战斗上却还是天然的弱势。他们大多擅长马上战斗,双腿站在陆地上就总是有些笨拙,被姜媛一勾便倒。就连阿巴尔也围着营地跑了两个月的步,才稍稍跟上姜媛的课程。
    姜媛徒手和侧踢斩断木板的传闻跟魔鬼的名声一起在小营地中传扬,尽管似乎许多人都猜出了她的女性身份——这里的小孩儿可早熟得很,他们大多都经历过女人,不是近身教授之后,连男女都分不清的蠢笨家伙。但也没有人当着她的面直白地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