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
强盗头子倒是不妄信传言,心态极稳。“我知道那只是一种神奇的武艺。我听说过唐国,知道天可汗的事。”姜媛微愣了愣,天可汗似乎是……唐太宗?这么说,她是处于唐太宗时期吗?是公元几几年?她动了动嘴唇,但最终忍住了,没有出声。阿巴尔说:“我要你将它教给我的部下。”
姜媛没有说话,呼吸平静,等他的下文。阿巴尔把玩着手里的弯刀:“你不需参与我们的战斗,但你有分战利品的权利。我不介意你是女人,你可以继续隐瞒你的性别。若你想找情人,也随意。我只要你教会五十个人,包括我在内。我保证你的安全,教会了后,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让你随便回到哪里去都可以。”
听起来实在条件不错,除了暂时要留在这个强盗团以外。怪不得阿巴尔让阿德南出去,无论如何,阿德南都还算是个老狐狸。可这没有任何差别,除非她想死在这里。姜媛说:“我最多只留一年。”
阿巴尔咧嘴一笑,神情中充满自负。
“一年,五十个人?不,你要留五年。”
“三年。”姜媛说:“每年我要有两个月的假期,随我去哪里,你还要额外付我度假费用。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四年,我给你一个月的假期和五百第纳尔,只要你不怕被你的小白脸暗杀在床上。”
“成交。”姜媛说。不过虽然是这么说,她也没有一点把自己卖掉的实感。阿巴尔做惯了人口买卖,对这种卖身契约习惯得多。他再次将腰侧的那小袋硬币解下来,那里面满是金币。看来阿巴尔早就打算好了。他将这袋子金币扔给姜媛,告诉她分配战利品,从这次开始。
第5章
阿德南在外面和他的马与骆驼告别。在过去几天他只能被捆在骆驼上前行,而无法照顾他的财产们。在旧的掠夺者被塞入牢笼之后,他和更好说话的新主人们用两个第纳尔换来他养大的一头骆驼。以此为交换,他告诉强盗们应该怎样对待他的牲口。
在大漠中,这些温驯的四蹄动物是阿拉伯人最忠实的伙伴。游牧民族看待他们的坐骑如同手足。猎鹰、骏马,骆驼,这些都是伴随阿拉伯男子从小成长的朋友。阿德南尽职尽责地告诉接收马匹的人,告诉他们哪些马性子好,哪些骆驼温柔,哪些喜欢吃些什么,要怎样才能好养亲近。
这让强盗们对他印象很不坏。当姜媛过去找阿德南的时候,他们甚至表示会跟阿巴尔说,让舌灿如花的阿德南再带两头骆驼和一点儿用不上的丝绸珠宝回去,好换来“巴格达的美酒,波斯的甲胄,大马士革的刀”。
阿德南听说了姜媛的事,有些叹气。“我知道你是不凡的鸟儿。”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衣衫破旧发臭,硬而泼洒的血痕,头发打着结,满是风沙。阿德南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姜媛的不凡。在强盗包围他们之前,是阿德南要姜媛把衣服和电话脱下来,换了一个包裹。“我希望能保全你,我的恩人。但珍珠埋在砂砾里也泾渭分明,阿巴尔是识货的人,他捡起珍珠,要它绽放光明。”
姜媛身上其实和他差不多,她还没来得及洗澡,鞋子都没有换,一直没时间换,脚底在战斗中又被划破了,染满了血。在开始炎热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天已经全亮了,她坐在他身边,突然从脚底都开始不能忍受地痛起来。
“我会让阿巴尔多关照你。”
“这批货物不会给我的,这是规矩。”阿德南笑起来:“不过,和强盗做买卖也是不错的生意。他们手中拿的都是无本的货物,我已经打听到,血鹰从前接触的商人不大老实。”姜媛也笑了,一笑就扯动干裂的嘴皮,又咸又痛。
不论如何,她先从阿巴尔手中分得一处好营帐,还有清水和大饼。她吃了点肉,在布帐里用冷水将就擦了擦身,洗把脸,勉强包好脚上了药,在酸痛的身体趋势下,倒在毯子上先沉沉地睡了一觉。大约到下午日落前,阿德南来向她告别。
姜媛还没有睡醒,实在是生理因素。疲惫还没有缓过来,不停打着哈欠。带阿德南来的是费萨勒,他已经知道姜媛要留下来了,看着她的神情十分暴躁隐忍。姜媛将阿德南送到营地门口,同行的还有好几个幸存的商人。突厥战士和黑奴这种交不出钱又有价值的是不会容许赎身的,他们会被烙上烙印,带去四面八方卖掉,去罗马,去东欧,去埃及,甚至去中亚和大唐。人口沿着地上的道路四处游荡,去姜媛去不了的地方。她把阿巴尔给她的那小袋子金币全都给了他。
“拿回去吧。”姜媛没说什么:“你到了落脚的地方,应该去收敛你的儿子。”
阿德南用报仇的权利换了姜媛的性命。姜媛替他举办长子的葬礼。其实阿德南跟她说过,战死就是阿拉伯战士最荣耀的葬礼。
阿德南将袋子收了,伸出右手在左肩上拍了拍,俯身向她告别。他吟道:“命运哟,照看我面前的立着的人。一只鸟儿在大漠上翱翔,我愿他平安度过清晨,夜晚甜蜜入眠。”他的胡子花白,身躯佝偻。换了整洁的衣服,竭力挺起身来,跨上骆驼。姜媛站在原地,在值守巡逻的人警惕的目光下看着他们一行人,在开始斜射的夕阳下一步步拉长的脚印,被风沙掩埋。
姜媛有点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营地中正在狂欢。俘虏们和酒都被拖出来,年轻的强盗泼洒痛饮,火上烤着滴油的肉,火边躺着流血的死羊,和同样流血的囚犯。他们鞭打奴隶,驱策取乐,女奴披散着头发在一边陪坐,发出娇笑,唱不成调的歌儿,披纱或是裸露的身上横七斜八地挂着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