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旭点点头,继续和他说起宁清卫不曾同他深入说过的细节。
当初宁清卫只在和祁子臻说起卫轻灵之事时随口带过,提了一句他幼时的体弱,但是却没有具体说过他几乎是靠着前任国师从全国四处搜罗来的珍贵药材才勉强活了下来。
他在国师塔里被温养了十几年,到十六七岁时才终于把身体的底子给补回来,只要保持着情绪稳定基本就能和常人无异。
但是偏偏在十八岁那年,卫轻灵被迫嫁入祁府,而前任国师以为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外出云游,没有人知道独居于国师塔内的宁清卫在那一年身体又急转直下。
而到了二十三岁,卫轻灵病逝的那一年,宁清卫更是旧病复发险些丧命,幸好前任国师的一位医药世家好友恰在这时来找他,才及时救回他一条命。
可也是在那之后,宁清卫一旦生病就宛若急火攻心,外表看着冷清,实际上体内早就遍地烧灼之感,普通药材对他根本没用。而能救他的药材大多都是药性强,毒性也强的奇门草药。
因而除却重病,平日里的小病宁清卫只能选择自己熬过去。
但是在之后的某次,宁清卫无意中发现冰镇的烈酒能够减缓他的病情,只是这种方法会导致他身体变得更差,下一次生病时情况更糟糕,只适合在危急时候用。
今日宁清卫打算这么做,恐怕就是担心朝堂上的情况不稳定。
宋尧旭说完这些,叹了口气又道:“我急着让你陪我一起上朝,其实就是害怕国师会因为昨日的事情生病,然后企图用烈酒冰块来压住病情。”
祁子臻听到这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宁清卫很多时候确实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但他更多还是把他当作亲切随后的长辈甚至是朋友来对待,时不时还会同他开些玩笑。
他从来没想过宁清卫会有这样的过往。
或许也正是平时宁清卫总是表现得太随性,他便总是下意识觉得他的过往应当也只是当初他同自己说起卫轻灵事情那般,过去了便随着让往事成风。
殊不知真正刻骨铭心的往事,只会在时间的风沙下越刻越深。
祁子臻闷得难受,抬头看向宋尧旭:“殿下,我突然觉得我们肩上的担子好像蛮重的。”
他的眸底没有什么情绪,乌黑清亮地映着宋尧旭的身影,好似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事情。
宋尧旭笑了下,感慨似的说:“是啊,不仅仅有国师,还有尚在边疆的乐远他们,还有凌朝上下的百姓们。我们要撑起的,可不再是几万人那么简单了。”
祁子臻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
对于此前的他而言,朝堂风云的更像是一场被他列入规划中的权利游戏,目标就仅仅是排除异党,确保宋尧旭政权的稳固。
可是他却忘了,这背后关乎的可是所有在支持帮助他们的人,和所有将因此受到改变的官员、百姓们。
朝堂的明争暗斗不是儿戏,真的狠起来是要牵扯人命的。
——甚至是亲手牵扯到身边人乃至自己的命。
祁子臻在心底轻叹口气,想想其实还是挺烦人的。
他也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咸鱼罢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觉得烦,该要去做的事情他还是必须得去做,于是乎今日夜间他就拿到了赶制出来的朝服。
正好如今宁清卫有恙在身,宋尧旭便让,他以要养病为由提前退出朝堂,换由祁子臻以正式的国师身份开始每日上朝。
国师的朝服素来以黑色为主,宽大的墨黑广袖上绣了大片精致的细金飞鹤与祥云,寓意着国运昌盛祥和。
祁子臻尚未至及冠之龄,但朝堂场合庄严肃穆,可破例提前戴冠,便给他配了一顶黑玉流苏冠,同时还有一双金边乌墨长靴。
从头到脚的黑金搭配更衬出祁子臻面容的白皙,唇红齿白的清秀模样看着好似一名无害小少年,单薄的双肩过早担负起不属于他的分量。
宋尧旭站在他房间看着他试穿朝服,见状都不由得有些惊艳,眉间蕴出笑意:“没想到子臻穿起朝服来也挺有感觉的,只是看着嫩了些。”
明日上朝时分是一日当中最冷的时候,到时祁子臻还得再外披一件相称的素黑狐裘,看着只怕还会更像个冬日里误闯朝堂的少年。
祁子臻没有理会他后半句的调侃,一边抚平广袖上轻微的压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赶制朝服的宫女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我记得今日似乎没有人给我量过来着。”
宋尧旭坐在桌边单手托腮,笑吟吟地回答:“当然是我告知她们的,你的尺寸我还不清楚么?”
祁子臻对上他眸底的笑意,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撇过头去不再说话,兀自和袖子较劲。
见他这幅幼稚地避开话题的模样,宋尧旭摇头轻笑,不再闹他,走上前帮他把袖子整理好,接着顺便俯身和他亲了一会儿。
祁子臻由着他亲,同时也主动地给予回应,抬手抱住他。
须臾之后,两人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分开。
宋尧旭揉了下祁子臻的脑袋,嗓音柔和:“明日就要更早起了,今夜记得早些休息。”
祁子臻看着他,乌黑的瞳仁只映出他的身影:“那我想和殿下一起休息,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