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臻不置可否,同宋尧旭一道在宁清卫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
蒲团安置在卧房与平台相隔的墙边,靠着墙抬头便能看见大片夜空,将夜幕繁星尽收眼底。
国师塔本身就是整个京城内最高的建筑,今夜天气又晴朗,闪烁的碎星缀满大部分夜空,亮闪闪地挂在城郊之上,静谧璀璨。
另一侧宁清卫总算和灵宁讲完道理,施施然坐在了祁子臻旁边的蒲团上。
宋尧旭见他坐下,扭头好奇地问:“说起来,历代以来的国师都喜欢说彗星出现意味着有大事发生,国师对此可有何看法?”
闻言,祁子臻习惯性看向宁清卫,却见宁清卫正好也看着他。
不过很快宁清卫就移开视线,抬起头重新看向夜空,语气淡漠。
“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一次异常天象便会预兆些什么。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的规律,或好或坏都有其对应根源。随意将因果报应归因于天象实属无稽之谈。”
就在宁清卫说话的期间,原本平静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光亮,紧着这又是一道、两道……
数颗滑落的彗星组成一片陨星雨,一道接一道地割裂原本平静的星河,又一道接一道地转瞬消失。
祁子臻看着眼前的景象,双眸微微睁大。
活了三世,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流星雨,还是在极佳的角度观赏。
随后不一会儿,他又听见宁清卫继续说:“正如同人之命运,自有其走向的根源。听凭异象亦或是由其发展都不可能改变命运,唯有找出根源,反其道而行之,方可决定自己真正的命运为何。”
宁清卫的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宋尧旭听了个大概还有些懵里懵懂,索性专注于眼前难得一见的陨星雨之景。
祁子臻的心态就同宋尧旭不太一样,夜色之中他的眸底掠过一分晦暗,与一颗同时滑落的流星一同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余下时间里宁清卫没有继续说什么天地命运的事情,中途起身点燃了身侧一个架子上的“蜡烛”。
“蜡烛”摇曳着暖黄的烛光,隐约间似乎散发出几分缱绻幽香,飘飘然裹住坐在蒲团上的祁子臻与宋尧旭。
平素惯于在亥时休息的祁子臻闻到香气,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朦胧间靠着墙闭眼睡去。
他身侧的宋尧旭在他之后没多会儿也跟着沉沉睡去。
宁清卫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打开门逐一将他们带回到卧房的床榻上。国师塔只有一张床榻,但足够大,睡下两人绰绰有余。
在朦胧的烛光之下,他看着在床上安然入睡的两人,轻轻摘下了他总是戴着的面具,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柔和。
倘若这时床上的两人醒来看一眼,就会惊奇地发现宁清卫面具下的面容竟与祁子臻有五六分的相似。
第29章
次日凌晨时,重新戴好面具的宁清卫趁早将两人叫醒,目送他们在夜色中一点点离开。
宋尧旭对于安全混回东宫去十分熟练,带着祁子臻同上次般,一路躲着侍卫们回到了东宫。
由于前晚他提前遣散了包括崔良在内的所有人,东宫内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发现他们曾偷偷地出去过一趟。
祁子臻回到房间后就继续他的禁足日子,只是少了灵宁在一旁陪着他,多少会更孤寂些。
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宋尧旭每日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带着糕点到祁子臻房中。
祁子臻看书时宋尧旭就在一旁也拿着书翻阅,祁子臻谱曲时宋尧旭又找来另一本书翻看,简直就像是专门到他房中来看书的。
他对此没有什么表示,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直到十日的禁足结束,宋尧旭才不像之前那般时常来找他,只在未时时来一趟。
弘初二十二年三月初三,东宫内早已是花香鸟语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儿在东宫外的树上朝气蓬勃,偶尔还会落在院墙上,似乎是在好奇地张望着院墙内枯燥平乏的一切。
卯正时分,天光乍亮。
祁子臻起身洗漱完毕,推开内室的窗扇,正巧惊飞一只落在不远处的小雀,扑棱着翅膀越过院墙,飞往更广阔的蔚蓝。
他看着一点点消失在晴空中的渺小身影,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近日或许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算了算日子,模糊记得近日似乎是前世时太子第一次遇害,但具体是哪日记不太清楚,毕竟前世他与太子的交往甚少。
他只在后来大抵知晓前世每次太子遇害都是观王手笔,这第一次时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似乎是某个七品小官的儿子。
左右与他无关,祁子臻没再多想,用过早膳后久违地到东宫附近走走。
宋尧旭今日一早便带着糕点去了南书房,东宫内宫女太监各司其职,没有人会管祁子臻要去哪儿,他也落得清静。
按惯例来说,东宫并非一般人能靠近,因而这附近也是冷冷清清,除却巡守侍卫与三两宫人外再无他人。
祁子臻喜静,对于这般环境更觉舒心,但总有人不想让他舒心。
“子臻?”
迎面走来的宋季启先是目光微诧,旋即又带上歉意,忙上前说:“前几日我曾去找过你几次,却听闻你被太子惩罚禁足了……是因为我擅自带你出宫那件事吗?”
祁子臻对上眼底他似乎很真挚的歉意,缓和语气,隐约间带上几分无奈:“回去时正好殿下在我房中,被殿下闻到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