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老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作势要踢他:“反了你了!”
还是旁边的妈妈闻声赶过来拦下了他:“哎,老爷,我的好老爷,您可别打坏了。好歹他也是奴家花了大价钱买的,您若想拿他杀气,也得花钱买呀。”
财主老爷不甘心地停了手,瞪了一眼叶静初:“他叫什么名字?”
风情苑的规矩,这里的客人都是喊名字叫价,喊一次名字,加价一百两。
妈妈当然不会知道叶静初的名字,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就讨好地笑道:“他呀,叫阿狗。”
“哼,真是人如其名,一条不听规矩的狗!”
财主老爷一甩袖子,转身向他的席位走去。
叶静初刚刚因为避开的动作大了点,喉咙被铁链勒得有点痛,他哑着嗓子道:“我不叫阿狗。”
妈妈因为今日的夺魁夜,心情格外的好,也不计较叶静初刚才怠慢了客人:“好啊,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叶静初哑然。
他的原名肯定是不能拿出来的,直呼皇帝名讳是要杀头的,可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
妈妈见他答不上来,一锤定音:“那你就叫阿狗。”
叶静初:“……”
夜很快就深了,华灯初上,风情苑里的绢灯被一盏一盏地点起来,阁楼上垂下了透明的红纱,映得整座风情苑的光线都是旖旎又朦胧的。
叶静初借着周围的光线并不明亮,开始折腾那根拴在脖子上的细铁链,解不开;他又去扯脚上那根红绳,扯不掉。
叶静初自暴自弃地想,早知道有朝一日会沦落到青楼,他当初就不死了。
咚、咚、咚。
三声花鼓响过,蒙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琵琶,顺着荡下来的红纱缓缓地从天而降,这样的出场费了妈妈的大心思,连牵引的绳子都要用结实又好看的菱纱。
凤溪适才亮相,恩客们的起哄声就要掀翻了风情苑的房顶,然而凤溪并不回应他们,她蒙着面纱微微一笑,屈膝跪坐在台子的最高处,铺散开的裙摆成了一朵盛开的花。
她是今晚的压轴,不会如此轻易地出卖自己。
凤溪当了一年多的花魁了,无数恩客耗费千两白银就想与她春风一度,可惜却没有一个能得手。
妈妈心知肚明,只有把男人的胃口吊足了,才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头一位是跳舞的小姑娘,眉眼只能算是端正,但她的舞跳得很好,很快就赢来台下众多客人的叫好声,连带着价格也疯狂地涨。
“五百两!”
“六百两!”
“我出一千两!”
……
叶静初靠着台子生无可恋地,恨不能以头撞柱血溅当场,但是他又怕这一次还是没死成,到时候变成猪狗什么的。
变成男人,还拿回了自己的脸,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他得珍惜眼前的这个机会,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等他逃出去,就隐姓埋名找个村子住下来,种两亩田,养一头驴,最好能娶个媳妇,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叶静初越想越远,甚至想到了以后老了要埋在哪儿。
这一次,他将不会再遇见叶氏,也不会再遇见皇亲国戚,或者满朝文武,更不会遇见周挽筠……
想到周挽筠,他又是一怔。
但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她都再与他无关了。
等等,那是……周录?
原本正在胡思乱想的叶静初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好像在人影憧憧的恩客之中看到了熟人。
从前周挽筠让他出宫拿衣服时遇见的小堂弟,他旁边坐着的那个……是柳苑?
叶静初眨了眨眼,靠着台子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然后使劲地看向了他们——果真是周录和女扮男装的柳苑。
他们就坐在风情苑的恩客们中间。
柳苑自然也感受到了叶静初的目光,她捅了捅周录:“看,那个奴隶好像在看你。”
周录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有个胡人奴隶被拴在舞台边上。
一眼看过去,漂亮、桀骜、野性难驯,像一头野生的豹,琥珀色的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周录道:“你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柳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看啊,他正看着我们,好像认识我们一样。”
周录摇头:“没见过。”
柳苑:“你确定吗?我倒是觉得他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周录撇嘴:“那你是打算买他?”
柳苑摇头:“不不不,那咱们自然还是要留着钱买花魁。”
周录叹气“这风情苑的老板娘似乎是看准了凤溪的身价还会水涨船高,今天咱们未必能够得手。”
柳苑道:“那我们也要试一试,这毕竟关系到挽……”
话才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妥,赶紧住了嘴。
叶静初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谈越欢,差点把脖子扯断,然而那两人都不再看他,而是统一把注意力放到了凤溪的身上。
叶静初急得要撞墙,然而他与两人相交也不深,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若要他们帮忙赎身的话,也得想个好办法。
可思来想去,他和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只有周挽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