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文思怡做出此等败坏皇室名声的丑事,周挽筠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不让人说出去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静初见招拆招:“儿臣也是皇室的人,总想多多关心陛下。”
周挽筠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奈何他的表情太过正直,她又不好多说什么:“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叶静初道:“母后千万别那么说,儿臣觉得自己尚不及母后万分之一。”
周挽筠被他逗笑了,她将桌上一盘甜点推过去:“吃吧。自你开始喜欢吃甜食,好像连嘴都变甜了起来。”
为苏桃桃准备点心已经是周挽筠的每日习惯,她不爱吃甜,但仍然命小厨房天天准备好。
叶静初当然是坦然地受用了。
最近这一段日子,叶子晖一直和苏薇薇腻歪着,他有意架空太后、冷落太后,这正好给了叶静初方便。
他差点就常驻长春宫了,天天和周挽筠待在一起,甚至还蹬鼻子上脸,要求周挽筠天天穿漂亮衣裳化汉妆胡妆给他看。
从前她当皇后时淡妆素装,现在当太后时她的穿着又过于老气,唯一一次见她大红袄裙的时候,她脸上还戴着面具。
对比一下季青临,叶静初感到亏了。
周挽筠不大喜欢那些衣服首饰:“哀家已经位居太后,如此打扮不合礼数。”
叶静初就放下身段,甚至还趁着没人开始使娇:“小筠儿,我的好好小筠儿,我想看你穿嘛。”
周挽筠奇道:“以前闺中的时候你不是早就看过了?”
叶静初:“……”
他干脆接着装傻卖娇:“只看过你十几岁的,又没看过二十一岁的。”
可惜周挽筠才不会由着他胡闹,哪怕苏桃桃使尽了浑身解数来使娇。
叶静初想象中的什么“描眉之乐”、“女为悦己者容”也只是能想想罢了。
不过还好,就算周挽筠不肯为他装扮,但还是愿意跟他做别的事。
清闲下来的这三个月,周挽筠跟他一起放了河灯,看了戏,下棋,对诗……基本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周挽筠只以为是苏桃桃受尽了冷落,想跟她一起打发时间,所以在这些事上还是很依着她的。
然后叶静初的要求就开始逐渐过分,譬如今天的叶静初想跟她夜间游湖。
现在已经近了冬,叶静初本来想把游湖的日子提到上元节那一天,但钦天监的人说再过日子下了雪湖面就该结冰了,所以他只好提前了。
叶静初心想,从前的这些事他都没和她做过,现在也只能慢慢弥补了。
然而今天却出了岔子。
百合匆匆地进来,附在周挽筠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周挽筠的面色便慢慢地沉了下去。
叶静初原本正在低头琢磨桌上的棋盘残局,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百合轻声道:“查出来了,陛下的咳疾果真是有人下了药的。”
叶静初并不十分惊讶:“是苏薇薇?”
百合摇了摇头,看上去一副快哭出来的神情:“是从太后娘娘派出去的内侍身上。”
叶静初一下子坐正了身体:“你说什么?”
周挽筠倒仍是没怎么意外:“哀家知道。苏薇薇不是真的想害死叶子晖。苏明远现在根基不稳,禁军并不十分忠于他,唯有让我这个周家人沾染上弑君的罪名,禁军才会真正地割裂与周家的最后一点忠诚。”
她歇了歇,继续道。
“让哀家猜猜,等到周家被打上了弑君叛国的罪名,禁军便只能一心为苏明远做事。到那时,他便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动用禁军来处理叶子晖身边的所有势力,把他架空成一个傀儡皇帝。”
说到最后,周挽筠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好谋划。”
叶静初问:“母后就一点都不急?”
周挽筠低下头笑了:“早在把握皇权的时候,哀家就想到了。没有人会对这至高皇权不动心。他们甚至愿意为了它六亲不认、手足相残,什么样的阴谋阳谋使不出来?”
叶静初道:“那母后有法子应对了么?”
周挽筠静了片刻,道:“哀家有着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和苏明远鱼死网破。总之,不会让他真正地得意下去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长春宫正殿的大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领头的是皇宫的侍卫长:“太后娘娘,卑职依着圣上的口谕请您去一趟。”
周挽筠从容地起身:“走吧。”
叶静初也急急地起身:“儿臣也要一同前往。”
侍卫长看了看他,很显然叶子晖没让皇后跟着,因此他也有些犹豫不决:“这……”
叶静初厉声道:“皇上一天未曾废后,本宫就依然是大梁国母!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拦本宫?”
他危险地压低了眼帘,侍卫长没来由地被他看得一慌,喏喏道:“是。”
周挽筠放轻了声音:“你这又是何苦?”
叶静初没有说话。
他垂在广袖下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周挽筠的手,想要握住但最后还是没有。
“儿臣有些话想要问皇上。”
周挽筠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
见到叶子晖时,苏薇薇偎在他的身边,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参汤喂他喝。
见他们来了,叶子晖什么都没说,慢条斯理地摆着谱喝完了一整碗的参汤才开口:“母后该知道朕邀您前来所谓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