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深恼得不行,又不能当众把她爹爹怎么样,干吃个哑巴亏,只能自己憋闷着。
却见沈清都颔首浅笑,神态怡然,“文章成诵,应答自如,甚好。”
啧,瞧瞧他,还真真一副赞许后进的模样。
沈云深快恍惚了,她爹爹怕并无它意,就是在考她学问呢吧?
那更可气了不是?
哼╭(╯^╰)╮
沈云深的心思在这茬上兜啊转啊,猜来猜去,想是这个又怕是哪个,不知懵糊了多久,终了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一碰到爹爹她就没辙,沈清都要存心耍弄她一把,比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还简单。
不光是沈云深,就这么一堂课的时间,这些女学生都知道在这位老师面前得收心敛性,轻浮不得。
行差踏错了点儿,他开口没一句落在你身上,气定神闲地指东打西,也保管叫你脸上烧得火辣辣的。
她们哪里又真会对沈清都有什么气啊恨啊,就冲那通身的散仙气度也只会折服膜拜。
一天、两天、三天……
天天进沈清都的课堂,是在夏阳酷暑之中,坐受一场化雨春风。
沈云深冷眼旁观,心里嘀咕,这些官家小姐真没出息。
沈清都一抛出什么问题,个个面上矜持,眼神里是又紧张又期待又兴奋,都巴不得点自己来作答。
解得含混不清的,羞红着脸,恨不能以手搏颊,答得流利清楚的,又好像赚了多大的风头似的。
这有什么呀,可至于?她七岁的时候就能把爹爹问得眉心直蹙呢。
咣当~
被东西推了下,脑袋微偏,神思一醒,意识全钻了回来。
是沈清都正从她身边绕过,手握收起的折扇负在身后,随转身的动作,恰好就戳在她神游天外的脑袋上。
眼睛却瞧也没瞧她一下,他自走他的,嘴里念着“暮春者,春服既成……”
这是他故意的不是?
唔?书上是什么?
纸团?
沈云深心里一亮,皱巴巴的纸团像装了个花花世界,她想什么里面就有什么。
又紧张又期待又兴奋,太诱惑却不敢明目张胆,激动又害怕,大眼睛左右溜一圈,像做贼般偷偷把纸团护进手心,两个拇指小心拨开,上面写着:
我在讲话,不准走神。
呸,她才不是为听他讲话来的,她就是来,就是来看看府学里的学堂是什么样儿的,好奇好奇。
咳,看是看了几天了,不是还没见过爹爹怎么教她们开笔做文章嘛。
这么多人,可怎么教呢?
可真是心有灵犀。
沈清都正在那前边说的是,“讲了半个月的《论语》,今天试让你们开笔。”
可真是心有灵犀。
沈清都接着又说的是,“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又云‘诲人不倦’。子曰,‘有教无类’,又恨‘朽木不可雕也’。你们且论,夫子何以言辄两端。”
沈云深惊大眼,鼻间闷呵一声,爹爹还挺对得起自己天天把他装在脑子里的,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这子曰,子又曰的,不正是她七岁时读《论语》大不解,捧着书问她爹爹的么。
“爹爹,为什么孔夫子也好作两截论。”
当时爹爹头疼地按按眉心,没待开口,也在当场的沈清焯倒先跳了脚,闷声闷气怨起来,“你,你都是怎么教她?连夫子都刻薄起来了。”
“喂,问你话呢?”秋兰姑娘推了下她,“想什么你?”
自第一天秋兰姑娘就对沈清都心存感激,沈云深也背了诗,也没笑话她,她也喜欢亲近。
“啊?什么?”
“月中啦,府学每月月中两天休沐,东院的书生给我们下了帖子,邀我们与他们结社。”
“哦。”沈云深应得漫不经心,似并无兴味。
“你不来?”秋兰姑娘想啊,沈云深平日里被问什么都应对如流,对着老师也能有一派棋逢敌手的气势,怎么会不爱雅聚呢。
沈云深确实不爱,好不容易有时间和爹爹独处不是?哪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