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勾画,似要勾画出一副万里江山。
“虽然人人都觉得崔家厉害,我可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说的,就算是将军您的床榻边也比崔家的锦帐玉床要舒服。”
孟离经仰头看她,“我是瞒了您,我道歉,请您揍我一顿吧,多重都没关系,只要您消气就好。”
华裳盯着他能说出一朵花的唇,缓缓问:“然后呢?”
“然后就不要再与我置气了,”他慢慢缩起身子,在她的被子边缩成一团,“我受不了您不理我。”
他垂眸,问她:“是孟离经还是崔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从未变过,我的人还是您的,所以,我叫什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华裳缓缓移开头。
孟离经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其实,我也能感受到,当时被你接受的是我又不是我。”
华裳快速转回头,“你说什么?”
孟离经傻笑:“将军,我不想说,让我做一回梦吧,让我以为你喜欢上的只是我。”
“什么上阵之前分手,什么要您专心抗敌,一切都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低下头,双手攥着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我只是怕,怕你回来后会说,哎,离经,你已经不像你了,我对你没感觉了,咱们散了吧。”
“您别否认,我知道的,您会这样干的,过往您又不是没干过。”
“华裳,在你的心里,感情一直重于理智,所以你才会怀着一腔热血,宁愿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战死沙场。一旦感觉没了,你就弃之如敝履。”
华裳的唇动了动,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她难道不是这样的人?
若不是没了感觉为何会与他们分开?
他的额头那么烫,像是生了病。
孟离经突然坐了起来,笑呵呵道:“不过,这样也好,我做不了将军的枕边人,那就做将军的忠心人吧,将军该不会连这个机会也给我吧?”
他歪头笑了笑,狐狸眼睛显得狡猾莫测。
他这副样子反倒让华裳放心了。
华裳问道:“我面对李娴和李岚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家庭背景,如今面对你孟离经,不管你是姓崔,还是姓孟,亦或者姓季,我通通不在意,我只问你一句话。”
她哈下腰,灼热的身体逼近他。
他呼吸骤停。
她问:“孟离经可还是孟离经?”
孟离经鼻子一酸,立刻道:“是,永远都是。”
“从今以后,也只是孟离经。”
“好!”华裳笑了起来,蜜色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顺势滑下攥住他的手掌。
“离经,很好。”
他眨了眨眼睛,笑盈盈问:“既然离经这么好,咱们今晚就同榻而眠吧?”
华裳对此的回答是——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孟离经假哭道:“将军,你变心了!星辰还是那个星辰,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可将军已经不是那个将军了!”
“滚蛋,该干嘛干嘛去!”
“不要嘛……”
华裳应付着难缠的孟离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离经不要脸着,也忍不住笑。
其实,这样也好。
“其实这样也好吗?”华裳喃喃自语,接着看向那张小纸条后面的字。
“留君镇有事关季无艳的秘密。”
留君镇……这个名字她也听说过,她一直以为那个镇子的传说不过是传说而已。
传说这个镇子是个“生死交错,古今并行,星移物换,时空轮转”之所。
她随意将小纸条揉成一软,又慢慢展开。
算了,有机会再去看看吧。
华裳从屏风后转出来,见王问之和季无艳二人相对而坐,饮茶不语。
她不管不顾,直接扑上了床榻,闭着眼睛哼哼:“好困,我先睡了,你们两个随意。”
她蹬掉了鞋子,将被子在身上一裹,歪头睡了过去。
季无艳和王问之一阵气闷。
她怎么能这么心大?他们这两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就在这屋子里坐着,她居然还能安稳入睡,就这防范意识?
季无艳:“……”
王问之:“……”
两人同时看向她塞在枕头下面的三把长刀。
……也对,他们两个加起来也干不过华裳的一只大腿。
算了算了,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两人同时起身,对视一眼,像是在攀比着什么,又同时坐在床上。
季无艳蹙眉:“这里,朕才是主,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王问之温和含笑:“臣时时刻刻记得,不过,陛下何必跟我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置气,我的身体情况,陛下也是知道的。”
季无艳转身,靠着床榻一边和衣躺下。
他背对着王问之道:“朕就是知道,才对你心里对华裳的情谊和你对朕的不敬视而不见。”
王问之在华裳另一边和衣而卧。
“臣近日观之,陛下似乎颇有退位让贤之意?”
季无艳压低声音:“你大胆。”
“臣有罪。”
季无艳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你觉得朕这样做,可以吗?”
王问之闭上眼睛,轻轻吸气,压下心中激荡,“那就要看陛下这样选择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还是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