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已经剖开的箭竟然还能继续伤人,华裳终究是大意了,中了这一箭。
晨曦下,草原上,两骑相对。
血沿着浸透的衣角滴下,落到叶片上。
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呜呜咽咽,带着分外凄凉的萧瑟。
马蹄踩在沾着露水的泥土上,一步步走来,像是一片乌云。
华裳来到阿史那叶嘉的面前。
梧桐一阵嘶鸣,突然转头顶了一下他的马,马一偏头,身子一动。
“嘭”的一声,他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华裳从马背上滑下,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端详他。
他躺在草地上,脸上有鲜血,有泥土,还有火场里留下的黑痕,却一动也不动。
许久,他咳出了一口气,却也喷出了大口鲜血。
明亮的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下,沿着他下颌蔓延。
他张开了嘴,语音不成调。
“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华裳微微一愣,往旁边移了移,毛茸茸的金色晨曦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技不如人……”
他艰难地举起手,捂住了胸口,可是大量的鲜血还是从他指缝间溢出。
他睁开眼,眼睛中蓝绿色泽已然黯淡无光。
“离得这么远……难不成我还能……”
华裳淡淡道:“你的实力我永远不敢小看,这个时候你或许也愿意拉一个垫背的。”
阿史那叶嘉看了一眼她胸口的那箭,那里同样在流血,可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可怕的人,可怕的女人!
阿史那叶嘉重新闭上眼睛,翘起嘴角,“最起码,我终于在你的心口留下了痕迹,哈,哈哈……咳咳咳,噗!”
他的鲜血越淌越多,沾湿了衣物,染红了草原。
华裳勾起唇角,“是吗?你如此得意?”
阿史那叶嘉笑了起来,“当然得意,这天下还有第二人能做出如此丰功伟绩吗?这个伤口……怕是你每次脱衣的时候都要想起我,若是你的夫君……怕不是也要在心里恨我几次,哈哈,快活,当真快活!”
“那我就让你更快活一次。”她抽出红线弯刀,弯刀寒光划过他的眼皮。
他哑声道:“要杀我了吗?来吧,来给我一个痛快。”
然而,她的弯刀一划,却只是轻挑他耳朵上的耳坠。
“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能留给你。”
华裳露出有些恶劣的笑容,“抱歉,这个是我的第一任夫君应如是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们两人一人一个带在耳朵上,唉,我竟然没有想到你竟然对我的夫君抱着这样的心思!”
一瞬间,阿史那叶嘉的脸都白了。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骂什么。
华裳:“他对这副耳坠极为爱惜,时常亲吻,呵,叶嘉,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几欲作呕!
阿史那叶嘉一阵血气翻涌,他紧紧咬住牙关,才不至于吐出这口血,但是,他又把脖颈处的伤痕挣裂开,那口血从伤口处溢出。
“你……你……”他的声音只剩破碎气音,“那好,我也告诉你,我没骗你,我会给宋玉清提供一些情报,而他则会给我们金银。”
阿史那叶嘉被血染红的唇翘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会再骗你了……”
“那好。”华裳眼神平静。
一道红线划过,血液飞溅。
“我也让你没机会再骗我。”
阿史那叶嘉眼睛圆睁,一眼蓝若宝石,一眼绿如翡翠,晨曦映在他那双异色双眸里,别样瑰丽,那是一生只能看到一次美,因为,这样的美是开在死亡上的花。
他的双眸倒映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倒映着纯净无云的天空,也倒映着那个人。
他这一生,许多事,许多情,真真假假。
然而,此刻的死亡是他触摸到的最真实的存在。
他抬起手,不知是触摸天,还是触摸她,还没有伸直手臂,那只沾满血的手便重新摔下,重重陷进泥里。
双眸的光散了。
宝石碎了。
华裳顿了顿,才捂着胸口艰难地后退几步,靠上马身。
梧桐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
华裳小声道:“不必太担心,我……我还好,死不了。”
她捂着胸口,倚着梧桐,看着明朗的天空,肆意又慵懒的笑了起来。
“从此,大周边疆将至少数十年无忧……”
“将军!”
“将军!”
不远处滚滚烟尘,似乎军马正在朝她的方向奔来,每一个士兵们都在喊她,千万人的声音汇聚成了震天动地的声响。
这就是她所守护的大周子民。
她的心竟全所未有的快活和满足。
突然,她眼前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顺着马身滑下来。
她感觉到有无数双手扶住了她,他们身上都带着令她安心的气息。
于是,她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等她醒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修罗场。
——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写到,先写点关于阿史那叶嘉的心思~
【小番外——心声】
我要死只能死在你的手里,我想单独死在你的怀里,若这点不能做到,那就让我死的时候朝向东方,面向阳光。你曾站在东方冲着我的方向射过一箭,你的背后就是硕大的太阳,那一瞬,竟像是将阳光射向我。我想死在最初心动的方向,最后挚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