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不是在拍马屁。”
他低下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本来它应该握在阿史那家最勇武的勇士手中,是我辱没了他。”
“也是我不孝,才让阿史那叶嘉他将父亲的尸体挫骨扬灰!”
华裳的眼睛一瞬间睁大。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故事。
阿史那叶嘉此人当的是心狠手辣,他绝非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和善。
弥真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沿着那道红线擦过,低声道:“若是你有心,我希望你能让这把刀沾上阿史那叶嘉的血,甚至要了他的命,以告我父在天之灵!”
华裳颠了颠刀,“真是沉重的刀,不过,我应下了。”
弥真拱手:“多谢。”
“对了,”他终于想起来一件要紧事,“你会使用弯刀吗?”
华裳:“……你不觉得你问这个问题有些晚了吗?”
弥真慌张起来,“哎?你该不会真的不会用吧?别、别伤了自己啊!”
华裳握着弯刀随手挽了个刀花,笑道:“你觉得我不会吗?”
华裳低笑一声,“为了打败敌人,第一件事便要了解敌人,你们突厥人所擅长,我华裳一样也不差,而我擅长的,你们却比不上了。”
这话说的不错。
弥真想了想,补充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别看阿史那叶嘉一副笑眯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他的武力并不低。”
华裳感慨:“我从来不敢小看叶嘉。”
弥真做了个挽弓射箭的动作,“我还听说他射术极佳,你要小心。”
“我只听到过一次这种说法,等我想要再打听清楚的时候,已经找不见这位勇士了,而且,我从未见过他射过箭。”
华裳目光一沉,“正是没人见过才显得更可怕,不是吗?”
将一切交代完毕,弥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跟她握一下手。
华裳却毫无顾忌,直接抱了他一下。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她用力一抱,“我信你。”
弥真一向感情充沛,被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被她温声说信任……他身体中的血液忍不住翻滚,忍不住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办她托付的事情。
华裳将弥真送走,才慢悠悠地在营地里乱走,看来看去。
没走了多长时间,她就听到有人宣告说七日之后,首领将迎娶一个大周女子。
好快。
阿史那叶嘉就这么简简单单承认了吗?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种异常让她毛骨悚然。
常在刀锋打滚的人都知道,有时候直觉比经验更应该引起重视。
华裳暗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应该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办错,竟让她产生了这种感觉。
若是有孟离经在,遇到这件事,她第一件事就该去找她的军师。现在,孟离经不在,也只能勉勉强强使用王问之了。
她又跑到王问之的帐篷边儿。
帐篷门口守着两个高大的突厥勇士。
华裳正犯愁该如何进去才好时,一个勇士突然道:“到了该取药的时候了,你先帮我看着,好生警惕。”
另一个道:“你放心去好了。”
“哎,真烦,这大周的文人骨子太弱了。”
“就是,这些病秧子守着大周富饶的疆土,而我们人人皆能提枪上马,却只能留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每年都要不断迁徙,有时候冬天还要冻死饿死大把的人。”
“是啊,真让人不服气,老天怕是瞎了眼。”
取药的勇士絮絮叨叨着离开了。
见那勇士走远,再也看不到踪影,听不到脚步声,华裳便捡起了地上一颗石头,往远处用力一掷,发出细碎的轻响。
守门的勇士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警惕地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摸去。
他一边朝不对劲儿的地方走,一边不住回头。
然而,声音响起的地方却在帐篷拐角处。
他飞快地探头看了一眼,却见四处无人。
勇士不再耽搁,立刻回眸,帘幔下摆轻轻摇动,被风掀起一片波澜。
他重新回到岗位上。
帐篷内,华裳与王问之相视一笑。
王问之用一根草棍,在沙质地面上写下——“有何变故?”
华裳写到——“我已经按照计策,劝走了阿史那弥真,提议与阿史那罗护结亲……”
看到此处,王问之猛地抬起头。
华裳写字的手顿了顿。
王问之垂下头,睫毛轻颤,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华裳继续写——“阿史那叶嘉很快就同意了七日后成亲之事,此时,这里已经传遍了此事。”
王问之捏着树棍,在“七日”上画了个圈圈。
华裳写——“这些本来已经安排妥当,但我心中却惴惴不安。”
王问之蹙眉,抬起头,用口型道:“确实有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木棍把地上两人写的的字划了个乱七八糟。
王问之:“阿史那叶嘉心机之深,深似这一望无际的原野。”
华裳攥紧木棍,双眸紧紧盯着他的唇。
“你仔细想一想,他有没有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
华裳眯起眼睛,她少见地没有反驳王问之,反而是认真想了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