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多想一些,便会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动物遇上天敌的危机感。
等到帐篷内的水流声停止,勒尔才停止了自己的妄想,他等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粗糙的嗓子发出柔和的声音:“请问,你收拾好了吗?”
许久,屋内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好、好了,麻烦您了。”
勒尔一迈进屋内就被带着脂粉香气的水汽喷了一脸,他整个人像是被这些香粉吹飞,身体四肢都软绵起来。
他透过乳白色的水蒸气,望着规规矩矩跪坐在地毯上,垂着头用布巾绞着青丝的女子,水滴凝在她的刘海儿上,又摇摇晃晃地滴落,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细长的双手举着白色的布巾,慢悠悠地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汪了水,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湿漉漉的毛还黏在皮囊上。
勒尔大力扭开头,喘着粗气道:“我,我这就去倒水。”
他大力抬起浴捅,杠上肩头,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下盘突然不稳,一个踉跄,洒出一些水来。
“抱歉,我等会儿就来收拾!”
说罢,他就抬着浴桶里的水匆匆奔了出去。
华裳看着掀动的幕帘,勾了勾嘴角。
若是突厥的勇士都是这种软脚虾,那大周攻占这里便是指日可待了。
她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举起了梳妆盒里的镜子,她用药水洗去了脸上的伤痕,又用粉盖了一层,最后,用胭脂抹上一些浅浅的痕迹,像是掩盖后的伤痕,也像是醉酒后的酡红。
她想了想,又用极细的笔沾了沾胭脂,在右眼的正下方点了一颗痣,像是哭出的泪痕,平白多添了一份风流之态。
华裳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现在这张脸既不像华裳,又不像容拂晓,才呼出一口气。
她不擅长化妆,这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做的最好的了。
谁能想到啊,如今打仗的将军还要必备化妆技能了。
她刚放下镜子又发愁起自己的头发。
她拽了两下,却怎么也弄不出大周女子的发髻。
她想了想,干脆编了一条大辫子,反正突厥女子也有不少人顶着类似的发饰,她这也不算突兀。只是大周富丽的衣衫配上一条简单的辫子,颇有些头轻脚重的感觉。
华裳叹了口气,若是军师在这里定然又要唠叨个不停了。
她在帐篷内找了找,勉强找到一条纱巾罩在了头顶。
就在她弄好一切后,姗姗来迟的勒尔又在帘外询问了一声,得到允许后,才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肩膀上扛着一张卷起来的毯子,一进来就低头做事,很快便为她换了一张地毯,将沾湿的地毯卷了卷,放在一旁。
他按着那卷毯子,迟疑地看了华裳一眼。
华裳立刻警觉。
她扬起脸,学着坊间那些女人的模样,捏着纱巾,怯生生道:“勇士大人似乎面有忧色,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勒尔吓了一跳,他忙道:“别,千万别叫我大人。”
华裳捏着纱巾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朝他盈盈一笑,柔声道:“那……勒尔。”
他像是被威胁到的猛兽一般,一高蹿到了帐篷边缘,死死盯着她。
华裳眨了眨眼睛,“对,对不起,是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勒尔绷紧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望着他,神情不解。
勒尔轻咳一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盯着帐篷角落,淡淡道:“你……我刚刚收到通知说有贵人会来,你别随意走动,冲撞了人就不好了。”
贵人?
能被他如此重视的只有部落首领,或者所有部落首领的那个头儿了吧?
华裳眸中荡开一层光,她笑道:“当然,我是不会给大家惹麻烦的。”
才怪。
不惹麻烦,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请问,首领什么日子才能回来呢?”
勒尔摇了摇头,“可汗信任首领,总是有任务给首领,首领常常出门,我们也不知道首领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又安抚道:“你也别着急,若是首领回来,我会通知你的。”
华裳应了一声,眼眸亮的很。
勒尔大力转过身,出了帐篷。
华裳没有管他,她跳起来,小幅度地蹦跶几下,伸展一下身子,准备晚上去偷偷看一看,来的究竟是什么贵人。
如果只是普通首领也就罢了,留着放长线钓大鱼。
可若是她走了大运,撞上突厥的那位狼王可汗,那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可真就对不起自己在边关与他敌对这么多年的岁月了。
华裳跃跃欲试,可是等她低头一看自己富丽拖沓的衣服,瞬间就泄气了。
这种衣服看上去好看,却根本不适合做事情。
她想要弄一套突厥女人的衣服,尤其是骑在马上的那种便与行动的衣服。
华裳掀开帐篷帘,探头看了看,却奇怪的发现帐篷外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捏着纱巾迈出了帐篷,朝着帐篷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然而,这里的帐篷实在太过相似,她走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迷了路。
华裳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咩——”一道又嗲又绵的声音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