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些什么?”嬴思君的表情无辜。
嬴浦倚着龙椅,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手指抚摸着桌子上的玉玺,笑眯眯道:“若是姑姑喜欢,即便送给姑姑也无所谓,你我本就血脉相连,又曾并肩而立,何须如此见外。”
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像是花瓣在微风中抖动。
“陛下说的是,我曾经一心待陛下好,也只奢望陛下能待我好一些,今日不知道陛下听了何人的谣言,竟与我互相猜测至此。”说着,她的脸上流露出愤慨的神色。
嬴浦歪着头,安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乌黑的发,浅浅一笑,尽是雪染的风华。
嬴思君伸手握住他衣袖的一角,轻拢慢拈,温柔中带着些苦涩道:“这次我只当你是在开玩笑,流光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吓我了……”
装傻过一次,欺骗过一次,以后也就不得不继续装傻欺骗下去。
流光是大秦皇帝嬴浦的字,只有在刚刚取得天下的时候,两人的“蜜月期”,嬴思君才这样称呼他,这个名字不仅仅代表着两人的亲密,更代表了那段谁也忘不掉的辽远时光。
果然,嬴浦沉默了下来,转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是真要朕给你和萧涉水赐婚?”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嬴浦微微颔首,目光穿透初夏的时光,蔓延至远方。
“可是姑姑是难以得到幸福的。”
嬴思君嘲讽地笑了,好像在嘲笑说出这番话的嬴浦依旧跟以前一样幼稚。
若是当年,他只会羞怯地红了脸;而今,他却神情不变,手指毫不在意地弹了弹那枚玉玺。
“唉——”终于,他像是承受不住了,仰面而倒,斜倚在椅背上,如雪山崩塌,白玉落地。
嬴浦呆呆地望着头顶处的精雕祥云纹的横梁,木然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嬴思君在心底嗤笑一声,自己做事从未后悔过,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承受得起。
见她心如磐石无转移,嬴浦只能收拢起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既然姑姑都来求朕了,朕一定满足……朕下恩旨,你去跟国师求个吉日吧!”
求吉日不就是在拖延?
嬴思君莞尔一笑,“我又从来没有信过那个,何需找国师定吉日。”
“姑姑呀姑姑,你没看到并不代表不存在,道门之大能,你实在是不知道。”
你设计弄死我,要以为我是你找人假冒的洗掉我的记忆都是道门所作所为,可这些也并非人力不可为,就像那个所谓的灵犀真人自己的老师,也不过是用香气加以暗示造成的幻境。
嬴思君任由他说,自己心中所想却从来无所动摇,嬴浦费了一番唇舌却见她依然故我,轻轻拍了拍扶手,看着她不语。
“陛下太为我操心了,陛下宠信道门之人跟我不信道门可并行不悖。”
她说的是一本正经,嬴浦却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出乎了嬴思君的意料。
“其实呀……”他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就像是他还是当年那个青葱少年一样,“朕也不信!”
嬴思君心里一松,摇头失笑道:“这我早就知道。”
你我有血缘,更有许多相同之处。
嬴浦张开双臂,眼睛亮闪闪,笑道:“可朕却可以跟他们和睦相处,甚至装出相信他们的样子,他们也不断地支持朕。”
她还是摇头,“这只是暂时的,你没见到高门贵族简直成了他们道门的牵丝木偶,你控制的只是社稷,而他们控制的却是思想,你只会步步沦陷,也成为他们掌中的工具。”
这么多年来,这般诚恳的话他是很久都没有听过了,时间给与的隔膜为何这般残酷。
嬴浦抿着唇,眼中漾满了笑意,阳光悄悄爬上了他的眉宇。
“说起来这道门最近又有一件稀罕事,说是道门出了一个神女,有救世之能,百姓纷纷跪拜,望族也在追捧。”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可真是装神弄鬼,蛊惑民心。”
嬴思君思量着,却不答话。
他突然耸着肩膀咳嗽了几声,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我会安排好你的婚事的。”
嬴思君脚步一顿,笑着道:“好啊……那就有劳陛下了。”说罢,便提着裙角退下了。
刚走到门外,蓦然觉得身边有个人影,一转头就见国师凝虚站在一旁,唬了嬴思君一条。
她勉强菜找回自己的笑容,轻咳了一声,“不知道国师在这里做什么?”
“我再等公主殿下您。”
她压着裙角,淡淡微笑,怀疑地挑挑眉。
“让我送殿下吧!”
即便他想做什么,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嬴思君盈盈而立,碰了碰自己的云鬓,矜持地点了点头。
刚顺着河岸走近御花园里,凝虚就开口道:“萧涉水时日无多。”
“是吗?”
他看着她的神色,又道:“陛下也时日无多。”
“哦?我看可不像。”
凝虚的神情格外的冷淡,宁可盯着虚空也不去看她,最后越发冷漠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殿下如此冷心冷情,岂不怕终究会伤人伤己?”
嬴思君突然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凝虚不明所以,眉心皱起。
“我有说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了吗?”他捏紧拂尘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