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那对自杀的夫妻么。”林见秋忽的开口。
“啊?”
卫从白和女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移到他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
“喜糖啊。”
林见秋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包裹里掉出来的糖果,对着光线打量着糖衣。
外包装是喜庆的红底金边,印着大大的“囍”字,看牌子也是比较名贵的那种了。
于叔自家肯定是买不起这种糖果散出去的,他们也舍不得。
也许是因为摆放的时间太久,里面的糖果有些融化了,连带着外包装也有些皱皱巴巴,摸上去有种诡异的黏腻感。
“两年前生产的喜糖,如果是别的地方带回来的,也不至于一直藏在这么偏僻的别墅里舍不得吃吧。”
“这几年的租客里,也只有那对自杀的小情侣举办了婚礼,也是有钱人——是他们给的吗?”
“这么好的牌子,自己不吃,也不给儿女吃,这么长时间也不丢掉,走了也还要带着,怎么看也是收藏的意义大于本身的价值吧。”
一个有保质期的糖果,收藏起来也不太可能带出去显摆,那只能是送礼的人对他们而言意义比较特殊了。
林见秋又捡起了相框,翻过来一看,果然就是一对年轻夫妻的结婚照。
但肯定不是于叔的儿女。
女记者一眼便认出来:“是之前自杀的那对新婚夫妻,当时这个新闻还登过报。”
不过由于为情自杀的导向不太好,因此澄清了案情之后这个新闻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卫从白有些不解:“不是说当时那对夫妻住进来的那段时间你们不在吗?”
林见秋瞥了于叔一眼,猜测道:“你们想留着那个房间?”
卫从白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房间比其他地方都要明亮整洁,而且透过落地窗就能看到山水,那对情侣入住不就是因为这里风景好吗。”
“啊?”卫从白还有些茫然,“因为觉得房间位置好?”
女记者却立刻反应过来:“那个房间一直都是两位在打扫吧。”
因为房间里有人自杀过,所以之后来租房或者买房的人下意识都会避着这里。
于叔和金婶完全可以偷点懒,不去打扫那间屋子,或者打扫的时候偷工减料——从其他地方来看,他们也并不是特别细心地清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可以向丁双木申请改成杂物间,随意找个租客害怕的理由,丁双木也不会不同意。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却还是在坚持不懈地打扫着那个房间,并且尽量维持原状。
这不是“认真负责”四个字就可以解释的。
“因为愧疚或者是感激,才会自发地、长久地做着这种事吧。”
金婶把头又往下低了一些。
于叔的神情也添了几分怅然。
“顾先生和秦小姐,他们是好人。”
前年初夏的时候,顾先生和秦小姐来看房子。
他们对那个有大大的落地窗、能够看到山和水的地方很满意,秦小姐很喜欢,顾先生便当即决定租下来。
那时候于叔和金婶还留在别墅里。
顾先生和秦小姐搬进来的那天,于叔和金婶正在打扫别墅的卫生,刚进行到一半,小情侣就提前一天带着行李进了门。
身后还另外带着自己找的家政人员打扫布置。
小情侣告诉于叔和金婶,接下去他们想两个人单独留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想请他们先回去。
卫从白早就跟于叔打过招呼,因此两人并没有太过意外,安静地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两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秦小姐却叫住了他们,顾先生怀里抱着一大捧喜糖,全部放进了于叔和金婶的口袋里。
他们说也想让叔叔阿姨沾沾喜气。
他们怕于叔和金婶误以为自己故意赶他们走,便在临行前再三说明是他们私人的原因,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之后小情侣还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小姐听说于叔和金婶的儿子车祸受了点伤,又早早辍学闲居在家,儿媳怀孕没办法出去工作,他们想要开店却没有本钱,便大方借给了他们一大笔启动资金。
若不是他们确实跟丁双木签了租房的合同,于叔一家几乎以为他们是骗子了。
秦小姐怕他们有心理负担,还笑着跟他们说:“就当是我借你们的好了,到时候有钱了再还我吧。”
但她甚至没有要欠条。
之后于叔和金婶当然也不会再有机会还给她了。
顾先生和秦小姐双双自杀在别墅房间里,留下的遗嘱划分得很细。
除了赠送给丁双木的部分,他们也另外预留了一些给于叔和金婶的,说是作为他们孙子的新生贺礼。
那时候于叔儿子小店刚刚开起来,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于叔和金婶格外念着秦小姐的恩情,再听说他们病重自杀的消息,都有些承受不了。
那些钱他们最后也没敢再收,就全进了丁双木的口袋。
他们被警方传唤去配合调查,被迫一遍遍回忆梳理这件事。
赠送给丁双木的遗产足够他再买一栋豪华别墅了,作为交换,小夫妻在遗言里留下愿望,希望他们死去的那间房间能够维持原样封存起来,好让他们死后灵魂也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