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声小小抽气。
钱清贵瞪着眼前之人,东方穆谨唇边清浅笑意,黑眸却冷得可以。周遭之人再没神经,也瞧出两人有嫌隙。
只是──为什么?
一边是当朝丞相,一边是话题商贾,这两人平时行事压根凑不到一块,如何结下梁子?
厅里气氛紧张起来。
钱清贵脸色一阵青白,杜丹信他,是她将事交到他手里。但话从东方穆谨嘴里出来,其轻视贬损之意,心头怒火难以压抑。
“某受妻主之托,打点醇水是妻主信任。”一思此人将杜丹拘于府内的心思,某人胸内火焰似给浇了油,蹭蹭疯长。”倒是相爷,强掳人妻,拘于宅内……当朝丞相风骨,真教某涨见识了!”
那声强掳人妻重重搥在厅里所有人脑袋上,砸得一干人瞠目结舌,脑昏花。
钱清贵口中说的……是谁?
大伙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听闻钱某人指控,相爷轻笑出声。
“丹儿莫非没与你道我与她的关系?”这话说得暧昧,又惹来一阵口水吞咽。
那声丹儿刺激得三爷又笑起来。”相爷哄骗女人的手段确实开我眼界。”
“真心实意,何来哄骗一说?”
“若为真实,何以我等成亲之日,相爷不在高堂?”他不信这人真要收杜丹做学生。
“她不敢来见我的原因,你最是清楚不是?”相爷眸一抬。”钱清贵,你与丹儿用药,手段龌龊,怎有脸面求赘于她宅内?”
“婚事乃妻主亲口应允,不劳相爷关心。”说及用药,三爷就像被踩着猫尾巴,炸毛了。冷下的绝色面容,有别于平时的妖,更有撼人心弦的魄力。”倒是奉劝相爷,恪守礼法──别惦记着别人家的妻主!”
妻主二字,某人咬得极重。
两人互视,眼前皆是绝美相貌,眼底是冰冷掺杂火气的较量。须臾,东方穆谨铁面化开,勾起唇角。
稍微移开视线,拎起酒壶,相爷亲手给桌上两杯斟满酒水,复将目光移回眼前之人脸上。
“口口声声唤着妻主……本相想问,妻主要与谁好,可有你──钱三爷说话位置?”见眼前人面色一僵,相爷与他扬唇示意,一口饮尽此杯。
别开生面的酒席。
与钱家那位美人”畅快”交流,气氛”热烈”地喝了许多酒,钱清贵退出厅后,厅内鸦雀无声。
“……”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余光偷瞄主位那位……
“桌上有酒有菜,一个个愣着做什么?”东方穆谨似是发现了一室静默,抬眼看过一圈,说道。
这位脸上,一如平常。
大伙又互看几眼,纷纷端起笑脸,同没发生过刚才事般,继续谈话说笑。
只有东方穆守,在盏茶时间后,凑到兄长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钱清贵是……”
东方穆谨微笑摇头。”没事。”
如何没事!东方穆守想这么吼。可兄长态度如此,自己只能咽下猫爪挠的纠结痛楚,与大哥吃起酒来。
好一顿吃喝,要结账时,伙计告知,东家吩咐云厅今日免单。
今日做东的家伙愣。醇水消费早打听好,都做好撒大钱的准备了,现在却说不用钱?
知晓自己没这么大脸面,想起早些厅内发生的事,这位让下人赶去将此事报予相爷。已经快到醇水门口的东方穆谨闻言沉默一息,便道:”告诉你家主子我知晓此事,应下无妨。”
“是。”将话传到,这人急匆匆又跑回去。中间算计不是他们能过问。
宴终人散。
皇帝命相爷十日不准行公务,这些日子相爷难得闲散,不是受邀赴宴,就是在家读册写字。偶尔府上有官员探望,嘴上也只能说些风花雪月。
倒是族里来人不少,相爷趁机理了不少族内事。
为当朝丞相,同时也是东方主家嫡长,族中多少人的前程就盼相爷一句。东方穆谨于皇帝有份责任,于族中也有份责任,世族经营,讲的是开枝散叶,还讲风险管理,鸡蛋不可同放一篮子,脱去丞相身分,往后族里如何走,他得有底。
一下子,族内老的小的,想在他面前搏个眼球关注的全奔他府里来了。
连带一些几等亲外的”表妹”、”侄女”也来了不少。
东方穆谨一一应付,至于遇上要住几天的未婚女子,也给点头。
唯丑话在前,府内亲军佩剑武装,岗哨满府,谁要敢乱走乱闯,不留情面,依规矩处置。
如此,府里人多了,相爷一样清净。只是此举把国公夫人气得不轻。
于是这日,相爷被招回国公府安抚娘亲。
*
进了国公府大门,下了车的东方穆谨熟门熟路,直接往府内去。
相爷今日一身浅青,银冠净面,罩着件月牙外袍,人瞧来素雅。
日阳毒辣,相爷行于廊下,外袍随行走摆动,庭园处处白炙热浪,却影响不到游廊内。东方穆谨走得惬意。
来到娘亲屋子,东方穆谨进门,便先注意到屋里多了几人。
表哥、大爷……等叫唤一一响起,相爷面色没变化,轻淡地给了回应,上前与娘亲请安。
“娘,孩儿回来了。”
国公夫人如何能不见到儿子对屋里情况的淡漠。她压下脾气,先拉过儿子的手。
短短一个月,休沐多日,东方穆谨本就万人之上,众所关注,如此异常,不少人在背后谈论。
有人道相爷忧国忧民,累坏身体。加之相爷清减,众人所见,群口铄金,绘声绘影,不过几日,传言便成相爷累出病,已卧床不起。
国公府里刻意瞒着蜚语,拖了几日,终究教国公夫人听见风声,她昨儿哭了一晚,又气儿子油盐不进,又心疼他为国辛劳。更气夫婿骗她,害她以为瑞儿休沐只是皇帝惜他前些日子奔波辛劳给的假。
就见国公夫人才牵起相爷的手,不到两息,眼泪便哗哗地掉。
“我儿啊──”
中气十足地一嚎。
相爷心里叹气。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