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能听听这位铁血相爷红粉韵事,没想才开口几句,就堵得皇帝胸口发闷。堂堂大翼丞相收的学生竟是姨婆母家的下人,这要被人知晓,绝对有损名声!
皇帝有心想训他一顿,可这人难得胡来,又想若非自己问题,此事隐密无人知,便先略过。
“是你唤她来京?”皇帝问。他姨婆母人在江州,路途辽辽,没事人不会跑那么远。
“偶然遇上,她已至京多时。”
“她不是你姨婆母家的丫环?蒋伯公的夫人也来了?”
“她已赎身,而今在京落户。”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便把那人交待仔细!”越问越胡涂,皇帝怒了。
东方穆谨唇角一扬,有些无奈。”臣那学生曾在臣姨婆母家做事,而后赎身,在外游历,年底方至京里落户,前些日子才与她重逢,又知她游历时病了身子,让她来臣那住了几日,让太医瞧过。”
胆敢只身外出游历,听来似乎是个奇特的姑娘。
再想,东方穆谨眼界奇高,能让他收为学生,那小丫环定有不凡之处。皇帝好奇了。”而今她人在你府上?唤来予我瞧瞧。”
“禀皇上,臣的学生已回家。不方便。”
“不就在京里,能有什么不便?”皇帝蹙眉。”难得你身边有女人,此人能被你收作学生,定是入得你眼。唤来予我瞧过,若才情出挑,朕给个赏赐,收进房里无不可。”皇帝话说得直白。
实在是这厮院无人一事,已经烦到皇帝觉得有人选就好的地步。是丫环?无妨。是学生?反正没人知道。是个女人?行了行了。
重点在──”先收个人,安下国公夫人的心,省得她老是进宫嘀咕。”
闻言,东方穆谨先是一笑。
“收不得的。”相爷唇边挂着清浅笑意,平静道:”皇上,臣那学生,已成亲……她是名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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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东方穆谨直接回书房处理公务。多日未朝,虽是装伤装病,可为求真实,事情堆积颇多。
他将自己关进书房,便没再出来。
中途几度茶水送入,简单食膳,相爷一忙,便没个结束。几度起身小解,唤人进来吩咐交待办事,时间流逝,日头隐于山后,又见点点繁星。
书房内灯火通明,写完书信一封,东方穆谨终于搁下笔。
“爷,可要用膳?”沐醒立即出声。
“嗯。”
应后,沐醒急忙出去吩咐。相爷趁空档,站起身,舒缓筋骨。
行至窗边,夜风轻抚,淡去墨香。黑幕白砂,褪去日暑的夜,淡了热,却不怎凉。他瞧了会儿星象。
书房外多处灯火,照亮园间景色,石山流水,翠绿百花,瞧了几眼,权作放松,人转身,眼角余光瞟到案上一迭米色宣纸,他动作慢下,定眼望着那堆纸张。
昨晚杜丹离开后,相府一通忙碌,东方穆谨在杜丹暂住的那房内,发现了这些纸。
信厚厚一迭,属名给了三人。
那晚,他坐在那房里,将信看过,明白了她与闯入的黑衣男子关系。也知晓了不只钱清贵,那丫头身边,已有三夫婿。
字里行间,诸多细腻。情至几何许不知,却已足够明白,她与那三人,是货真价实的夫与妻。
东方穆谨面无表情,看着那迭纸,呼吸轻缓,眼复闭上,相爷转身,步出书房。
正要布置食膳的沐醒差点与他迎面撞上。
“爷,可是要换处用膳?”
“摆着,备车,我过去府衙一趟。”
“是。”
匆匆出门,与魏子鱼问过进展,东方穆谨又走了趟一武官宅邸,交待对方办事。绕了一圈,回到宅,饭菜再次送上,这位终于坐下用膳。
而后十来日。
中间出京两趟,相爷左揽民生,右顾国安,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只见朝堂上,相爷风采不减,却眼下带青,面颊消瘦,日日上朝,日日少肉,见者无不心惊,怕这人真要给倒在国事堆上。
这日这位抛出打算再押粮至关口,皇帝终于看不下去,把人唤来。
“粮便交给郝广才,用不着你走一趟。”他把奏折退了回去。
“而今京中有玄岳斥候、暗卫稳于暗处,一路不晓得多少埋伏,郝将军一人怕是太辛苦。”
“郝广才不足,再唤秦先随行──你乃当朝丞相,尽往凶险处去,有意外谁来给朕办事!”皇帝话说得重。
过去东方相爷亦对公事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可皇帝还没要他死而后已!
“而今玄岳事态不平,且不到凶险,你这般拼命,究竟为何?”皇帝瞧出不对,若有安排,东方穆谨定会呈报,连日来的急行风火,却是不明不白。
面对皇帝质问,东方穆谨答得自然。
“岳玄战事未平,京里便松懈不得,臣不过想卸了暗处那刀,睡个安稳。”
“睡个安稳。”皇帝气笑。”行,你便休沐十日,给朕睡个足饱,这十日敢行公事、阳奉阴逢,便依欺君治罪!”
面对含怒圣颜,东方穆谨面上转为无奈。
“臣,遵旨。”
相爷一揖,领了圣上旨意。
皇帝去了怒意,轻轻一叹。”你呀……”他摆头,不再多说,转而道:”母后前日又来问,要朕给你安排婚事,秋前定要给个回答,这事拖得太久,我没法再替你说话,得让子明开口,你去找他吧。”
“谢皇上。”东方穆谨再揖。
“行了,下去吧。把身子养养,堂堂丞相一脸青瘦,成何模样。”
“臣明白。臣告退。”东方穆谨退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