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沉霁月醒了,看着床上的轻纱仍是发愣了许久,见紫菀进来,假意咳了两下。
“姑娘可是好些了,怎么又开始咳嗽了起来?”紫菀忙问道。
“无事,已经好多了。”沉霁月起了身,紫菀连忙扶住沉霁月,让她靠地更舒服些。
“紫菀,”沉霁月弱弱说道,“我想去看看娘亲。”还是去娘亲身边探一探霁雪的消息,问身边小丫头太容易被怀疑了。
“姑娘病刚好点还是不要去了,”紫菀撇了撇嘴,“祠堂那么冷,要是被姨娘看到又要欺负姑娘了。”
“祠堂?”沉霁月疑道。
紫菀又说道“而且上次姑娘抄的佛经都被姨娘烧了。”
“姑娘还是再修养修养吧。”泽兰未见人先闻声。
“夫人知道姑娘一直念着她的。”泽兰看向沉霁月,却发现她眼神呆滞,一时慌了神,“姑娘,姑娘。”
“啊,”沉霁月回了神,断断续续说道“泽兰,”她有点失语,“泽兰,你和嬷嬷不是,不是大姐姐身边的人么?”
泽兰愣了一下,随即瞪了紫菀一眼,“在小姐面前胡说什么!”
紫菀张大了眼睛,“我没有啊。”也只好委屈地低下了头。
“泽兰,”听到此沉霁月知道怕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沉霁雪,沉霁月认真地看着她,努力抑制住想要站起来的冲动,“求你了,我想知道,想知道娘亲,想知道大姐姐,还有哥哥的事。”说罢又剧烈咳了起来。⒬цyцsんцщц.ℂοⅿ(quyushuwu.com)
紫菀连忙拍着沉霁月的后背,“泽兰姐姐,说了也没什么啊,总不可能瞒小姐一辈子。”紫菀焦急地看着泽兰。
泽兰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本来老爷下令谁都不能提那天的事的,”泽兰语气平静,“姨娘总是在姑娘面前编排,想来姑娘也能猜到几许。”
“那天临近上元节,”泽兰看向窗外,“夫人怀着小姐,老爷怕大小姐和大少爷闹到夫人,就让来府上照顾夫人的夫人妹妹带你们出去看花灯,“泽兰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谁知道却传来大小姐和大少爷走丢的消息,”泽兰沉默了一会,“老爷本来打算不让夫人知道,自己带人去查,谁知消息竟传到了夫人那。”
沉霁月手紧紧抓着被角。
“夫人听到后,说肚子疼得厉害,可是府里什么都没准备,“泽兰也哽咽了起来,“当时老爷在外面,派去找老爷的人还没回来,不知是谁找来个稳婆,当时夫人已经疼个不行了,就让那个稳婆下手稳点,没想到,“泽兰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没想到,夫人还是去了,因为小姐是早产,小姐自小身体都比同龄人弱些。”
听到这,沉霁月也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老爷回来震怒,悲恸不已,出去找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人也迟迟没有消息,”泽兰平静了一会又言道,“老爷强忍着悲伤为夫人下了葬,让我们先来伺候着姑娘,等大小姐回来。”
“那,父亲呢?”沉霁月又问道。
闻此,泽兰先是惊讶了一番,又赶紧回复道“小姐素来不和老爷亲,倒真真是把我问住了。”
这时又听到嬷嬷苍老的声音“泽兰你又何苦瞒住,姑娘让那院欺负的还不够么,也该让姑娘长个心眼了。”
“嬷嬷!”泽兰和紫菀同时喊道。
看到嬷嬷进来,沉霁月眼睛又模糊了起来,从小把她抱到大的嬷嬷啊,是母亲身边最老的人了,母亲亲手把嬷嬷交给了她,如今嬷嬷又陪着霁雪长大。
嬷嬷摸了摸沉霁月的额头,才开口道“谁能想到夫人死后不久,那院的就生了,一个男婴,”嬷嬷声音狠厉了起来,“可恨我一手抱大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找不到。”
“不过那林姨娘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夫人死后老爷根本未踏进她房半步,”嬷嬷拉住沉霁月的手,“小姐长到一岁,老爷见小姐越来越像夫人,竟不敢来看小姐了,”嬷嬷长叹一口气,“谁知小姐竟和老爷愈发生疏了起来,哎,见小姐总是躲着老爷,老爷便常常睡到官府那里甚少回来了。”
沉霁月难以置信,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小姐和老爷疏远,那林姨娘便把怨气撒到小姐身上,”嬷嬷心疼地看着沉霁月,“小姐身子本身就不大好,这次见小姐又在祠堂想夫人,竟狠心让婢子往小姐身上泼冷水,还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找大夫,还好小姐命大,好了起来。”
沉霁月心里难受的紧,霁雪也死了啊,她从未见过的妹妹竟就这样匆匆了了一生。
“小姐,听嬷嬷一句话,和老爷亲近一些,至少自己能好过些,”嬷嬷看着沉霁月语气甚至带着恳求,“老爷虽然不喜二少爷,可也开始带着他去各府了,等以后长大,二少爷定然不会护着小姐,所以小姐就多去和老爷亲近亲近,让老爷给小姐定个好的亲事也好。”说道这,嬷嬷已经泣不成声。
沉霁月赶紧拿了帕子替嬷嬷擦着眼泪,“好嬷嬷,都是霁雪的错,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和父亲多亲近的。”
“对了嬷嬷,父亲和母亲那么恩爱,为什么还会纳林姨娘呢?”沉霁月有些不解,虽说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她记得父亲真的很爱很爱母亲。
嬷嬷却望向了窗外,“真是好远的事了,那时候,老爷还是个借住在夫人府上的穷小子。”
“啊!”沉霁月惊道,“父亲,父亲竟和母亲有血缘关系么?”
“噗!”紫菀和泽兰都笑了起来。嬷嬷狠狠拍了沉霁月一下,“姑娘想的什么!”
沉霁月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倒是因为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老爷是夫人哥哥妻子的远方亲戚,也就是现在的大将军王孟宪,老爷那时候进京赶考,就借住到了将军府,老爷为人憨厚,每次见到夫人必脸红,夫人觉得好笑,就喜欢逗他,”嬷嬷声音也终于放松了一些,“今天夫人给老爷送个绿豆汤,看到老爷无措的样子,夫人就笑哈哈捧着肚子离开,明天夫人向老爷借本书,老爷就小心翼翼给夫人,生怕冒犯了夫人,这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生出了情意。”
沉霁月眉眼弯了起来,她的父母真的好纯情。
“老爷向夫人许诺,定高头大马赢取她,”嬷嬷却又叹了气,“老爷果然不负期望,金榜题名,当即叁媒六娉去将军府提亲,谁知这林家小女儿却看上了老爷,哭着闹着要嫁给老爷,这林家虽不入官,可不简单,代代女儿都是要入宫的,这大女儿是先皇的妃子,二女儿又是镇南王的正妃,唯一的小女儿自然是他们的心头肉,老将军竟打算舍了夫人,老爷却是个楞的,说无论如何夫人都是他的妻,”沉霁月却见嬷嬷丝毫没有责怪父亲的神情,“少将军见老爷心诚,也帮着劝说老将军,老将军却迟迟不敢答应,少年们书生意气,可他却不敢拿女儿的一生去赌啊,直到夫人亲自跪到老将军面前,他终于放下一身傲骨,亲自求到了先皇面前。”
沉霁月知道嬷嬷是从将军府就跟着娘亲的,看着嬷嬷讲着故事,她的脑海里全是儿时母亲为父亲红袖添香,父亲为母亲挽发的模样,老将军有赌错么,其实她不知道。
“老将军战功赫赫,却不求名不求利,这是唯一一次求到帝前,老爷知道后,赶忙奔赴殿前,一个是为国而战的将军一个是新科状元,先皇自是答应了,”嬷嬷思绪不断回忆,“可那林思思实在可恶,不依不饶,甚至甘心为妾,先皇怎么可能不答应,便逼着老爷纳了林氏。”
“林氏进了府,老爷半步不曾踏入,谁知她却乘着夫人回将军府给老爷下药,”说到这嬷嬷实在气急,“谁曾想就这一次就有了二少爷。”嬷嬷叹道。
“夫人死后,老爷愈发恨起了林氏,更加不愿见她,小姐长得像夫人,老爷反而畏缩了起来,最后两人竟生疏至此,”嬷嬷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府里这林姨娘是越发肆无忌惮,见老爷不常回府,也不念老爷了,倒是把欺负小姐当成了乐趣。”
沉霁月闻言却沉思了起来,“小姐,这二少爷虽不得老爷喜,可毕竟是独子,再加上他后面有林家,现在虽小,可万万不能小觑,”嬷嬷认真看着沉霁月,“小姐你一定一定要和老爷多亲近啊。”
“嬷嬷,”沉霁月说道,“我听说当时是姨母带长姐和大哥离开的,那姨母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此,嬷嬷愣了许久,二小姐啊,她的二小姐,“你姨母和你娘亲关系最是要好,”嬷嬷说得慢,沉霁月也不敢着急,“知道你娘亲又有了小宝宝,就是你,说什么也要来亲自照顾夫人,夫人有二小姐陪伴更是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那天二小姐带你大姐姐和哥哥出去玩,谁知回来的却只有二小姐一人。”
屋内有些安静,众人似乎都不敢大声呼吸,“二小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护卫找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老爷强抑着怒意,请了二小姐回将军府,”嬷嬷摇了摇头,“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二小姐了,只知道二小姐从未嫁人。”
屋内紫菀和泽兰都抽抽啼啼哭了起来,沉霁月也红了眼眶,可她却清明了起来,当年的事,就好像有一张网,把他们笼罩,最后收了网,他们都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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