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殿中跪着的父子四人,惜珍觉得差不多了, 给了宋明煦一个眼神, 让他接着演下去, 把当好人的机会留给他。
宋明煦轻咳两声,温声说道:“梁王叔不必如此惶恐, 宸王兄也是看到了近几日报上来的折子, 有感而发罢了, 并无针对梁王叔的意思。”
“陛下说的没错。”惜珍说话时侧靠着坐着,姿态比皇帝还要嚣张。“本王就随便一说,梁王叔就这么大的反应, 好像本王是什么大恶人一样。陛下都说了今天是家宴,梁王叔您坐稳了便是,怎么说您都是长辈。”
梁王抬起眼偷偷打量宋明煦的神色,看他并无反对之意,缓缓起身。
看着眼前的场景梁王还有什么不懂得?这是陛下和宸王抓到了梁王府的错处,在这儿配合演戏呢。
可怜他明明也是戏中人,却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别人的动作,配合着别人的演出。
后面宋明煦又说了很多,都是称赞梁王在平叛做出的贡献,还赏赐了不少珍宝。
梁王脸上堆着笑应和谢恩,一颗心却始终提在嗓子眼。他不知陛下和宸王提起陈粮的事情为何,是要给梁王府一个警告,还是要开始翻旧账。
这些年他在梁州大错误虽然没犯过,但小好处也没少捞。陛下和宸王如果真要治他的罪,素材恐怕是不少。
不过他才在平定鲁王谋反中立了功,陛下应该不会在此时做兔死狗烹之举,让百官寒心。
这么一想,梁王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
殿内的气氛又缓和起来,说说笑笑的,倒是真有点家宴的意思。
宋明栋再蠢也知道宸王刚才的话是在针对自己,不是什么看了折子随口发表的感慨。明白自己惹了祸,现在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敢再像之前说话那么随意了。
宋明栋不说话,还有宋明浩跟宋明全两兄弟陪着惜珍和宋明煦聊天。
单论谈吐,宋明浩两兄弟比兄长确实要强上一截。
惜珍听说梁王因着跟先梁王妃的情意,以前最偏宠长子,对他多有纵容。
惯子如杀子。宋明栋变成现在目中无人说话也不过脑子的样子,梁王怕是要负大半的责任。
小时候将儿子宠的不成样子,长大了发现他长歪了管教不过来了又开始对儿子失望,然后去宠爱别的儿子,怎么想都称不上是个称职的父亲。
梁王在政务上是个会审时度势懂得取舍和自保的聪明人,可在教导子女上面,却是一个糊涂人。
宋明全年纪小人也机灵,看惜珍对梁州的美食感兴趣,就绘声绘色的跟她描绘起梁州的各种美食。从酒楼里的招牌菜,到市场里的街边小吃,听得惜珍真的生出要去梁州品尝一番的冲动。
“光听全堂弟这么一说,本王都恨不得明天就去梁州了。”惜珍笑道。
“宸王要是能来,那实在是梁州府的荣幸了。”梁王道。
惜珍笑了笑,看着梁王的三位嫡子,说道:“梁王叔家里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要从中选出一个来继承梁王府恐怕不容易吧。”
宋明栋听到她的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直勾勾的看着惜珍:
他是名正言顺经过册封的梁王世子,下一任梁王的不二人选。难道就因为他犯下的那点子小错误,宸王就要夺去自己的世子之位?
宋明栋不信,转头看向身边的父王。
梁王也愣坐在原处,还在怀疑惜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宋明浩跟宋明全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眼下的情况他们说什么都不合适,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省的大哥最后怨恨到自己身上。
殿中的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样,唯一的响动就是惜珍品茶时茶杯发出的响动。
“怎么都不吃菜了?”惜珍像是主人招呼客人一样问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不是。”梁王看她低头喝茶,像是刚才的话不过是随口一提的样子,味同嚼蜡的吃着面前的饭菜。
比梁王心情更糟糕的当属宋明栋,他连拿着筷子摆摆样子的兴趣都没了,双手抓着衣服的下摆紧握成拳。
宋明栋以为惜珍和宋明煦是要剥夺他的世子之位,梁王却看得更透彻,陛下和宸王今天之举,是想要削藩了。
大夏藩王制度建立了几百年,现存的几位藩王在藩地早已扎牢根基势力稳固。冒然动手削去藩王们手里的权利肯定会引起藩王们的不满,甚至会引发内乱。
陛下和宸王治国手段强硬,却并不代表他们会希望看到战争,尤其是内乱刚刚平息,实在不宜再起硝烟。
刚才宸王问他,从三个儿子中选出一个来继承梁王府是不是不容易。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三个儿子都能继承梁王府,这件事情就能完美解决了。
这就是陛下跟宸王选择的削藩办法,原来也是有朝代用过的,是要将集中在藩王手里的权利分散开,再一点点的收回到朝廷手中。
像他有三个嫡子,等他死后三个儿子平分他的封地和手中的权利,原本集中在他一个人手里权利就被分散开,对朝廷的威胁也就小了。
等他的儿子们再去世,梁州府都不知道要被分成多少份了。儿孙中再有几个犯了错被朝廷收回藩地的,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梁州府变得七零八落,也就没有和朝廷抗衡的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