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源道君简单问了两句,见她没有大碍,又转头揪住含光道尊:“我是说这什么味道呢,养神香?怎么回事儿?都这么久了,宸元的伤还没好?”
他们先前都以为含光道尊一定是没有重罚宸元的,所谓禁足百年养伤也只不过是幌子,怎么现在看来事情有点不对劲?
“是我的错。”含光道尊闭了闭眼睛,“出手失了分寸。”
“怎么会……”含源道君一脸不可置信,“这都两年了!这香……”
他虽然不是医修,也能感受到养神香作用于元神的滋养温补之力,有这样明显效力的药材必然是极其珍贵之物。若是寻常损伤,用养神丹培元丹即可,哪里需要用到这个等级的药品?
宸元究竟伤得多重?
失了分寸……师兄他怎么可能失了分寸?元神蕴藏灵台内府之中,原本就是不容易伤到的,他不让刑法堂用打神鞭处罚宸元,难道舍得自己动手?像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做什么都是精心计量好的,不会有一分一厘的偏差,更何况是关于宸元的事情,要说是他失手将她重伤,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还要探究,含光道尊却开口逐客了。
“我有些累了。”他负手道,“改日再说,你先带纯微去医峰诊治。”
他表情确实很疲惫,含源道君也不好再逼他,只能嘱咐他注意休息,就带着卫长歌离开了。
他们俩离开之后,含光道尊独自在外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进了内殿。
周竹桢已经稍微恢复过来一些,自己挣扎着想要起身,含光道尊扶着她靠在床头坐着,周竹桢反手就攥住了他衣袖。
“师尊,您不要难过。”她小心翼翼地说,“沉玉师兄之所以选择在道魔战场自爆,就是不想让您难过……”
她始终不愿告知实情,也是不想给他再添重负。
他背负的压力已经够多了。门派的未来发展,明里暗里的那些争斗,瀛洲势力的平衡,守护天魔封印的义务……在这些压力之外,他还要留出足够的时间修炼,还要抽出时间照料她。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大乘期的主神,的确是太过强大。她师父只有炼虚修为,他又能做什么呢?得知了强敌的存在,只是给他徒添痛苦罢了,并无任何助益。
在主神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她的每一步反抗,都要做好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这样的痛苦若是由她来承受,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实在到了承受不住的那一天,大不了一死而已。可是她怎么能连累她师父?怎么敢连累她师父?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很多,无法报答养育之恩,已经是她不孝,若是再拖累他劳神受伤甚至是搭上性命,她万死都难以抵偿自己的罪过。
含光道尊坐在榻边,盯着自己的双手出了会神,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宸元,师父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
两个弟子,数百年抚养,他早就视若亲生子女,谁知道到头来居然一个都保不住……他们踏上的哪里是光明坦途?分明是一条死路啊!
修真者自爆等于神魂俱灭,若非绝望到了极点,是怎么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的。沉玉当年自爆的时候,心里会有多痛苦?他居然半点也没有发现异常……这个师父当得,未免也太失职了。
他叹了口气,一瞬间居然像是平白苍老了十岁。
周竹桢心里止不住的酸涩。她往前靠了靠,手臂环过他脖颈。
“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她努力拥抱了他一下,“您是我见过最好的师父,能做您的徒儿,宸元很感激。”
“您没有对不起我们。”她有些愧疚,又有些自责,“我应该早点离开门派的。如果真是大乘修士夺舍,他至少要等到合道才会对我动手,我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支撑到下一代炼虚修士出现为止……”
然后她就可以放心去面对主神,若她胜,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她败,那就自爆元神,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幕后之人达成目的。
可是现在……
“是我自私了。”她缓缓地说,”请您……另择弟子,承担重任。”
正如溯流当日占卦所说,她前半生就是少年坎坷,亲缘浅薄,若非得了归真剑和冲元仙尊的传承,现在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应当表现出不堪重任的样子,让含光道尊放弃自己另择弟子培养。可她……做不到。
她最害怕的并不是系统和主神的步步紧逼,而是他失望的眼神。
数百年道途,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唯独有一点渴望亲情。
仅此一件罢了。
含光道尊像是被这一句话突然惊醒。
明明是他徒弟遭了罪,怎么现在反倒像是她在安慰他?
他按了按眉心,扶住她肩膀。
“说什么傻话?离开门派?离开门派你又能去哪里?”
周竹桢不答。
“宸元,虽然门派和弟子之间互利互惠,但这并不仅仅是纯粹功利的关系。”含光道尊抚了抚她头发,“当你遇到危难之时,门派不会抛弃你,师父更不会抛弃你。”
他现在思考的是系统的问题。
众所周知,灵台是元神蕴藏之所,一方元神吞噬掉另一方元神就是夺舍,可见灵台的位置之关键。系统竟然躲在她灵台里……要消灭它,只有两种办法,要么从外部消灭,要么从内部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