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雷米笑了:“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嘴硬。你去楼上我的房间待一会儿吧,让我来替你试探一下他的心意。”
我警觉起来:“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忘了吗?”雷米神秘地笑,“八年前我和胡安是怎么捉弄你,逼你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
我打断他:“我记得!”
“交给我吧,”雷米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试试又何妨呢?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雷米的眼神让我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示意我离开。我便起身离开了,杜栩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把他丢在身后。
我走出被屏风围着的包厢,大步流星地离开乘鹤楼的大厅,走上二楼,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八年前,在胡安·马赫沙拉·阿里的带领下,我第一次踏足春院。诺克斯瑞奇公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年满十四周岁的男孩都会被年长的同校生(通常是年满十七岁的)带去春院,履行“成为男人”的仪式。女人是那个年纪的男孩最关心的话题之一,对于这趟“成人之旅”,他们会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倒数期盼。当然绝大多数男孩第一次的表现会十分糟糕,但是他们会记住那个糟糕的夜晚,记住那个陪自己度过糟糕一夜的女人。
那一天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我闭上双眼就能重演。那是暑假的第一天,我跟着马赫沙拉的脚步来到敦德堡最大的春院,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香气熏晕了脑袋,穿过短短的门廊,便来到一间大理石筑成的大厅,中间有一眼白色大理石的喷泉,泉中铺着厚厚一层人们用来许愿的硬币。喷泉的四周,男男女女穿梭调笑,而我的眼神无处回避,因为目力所及,到处都有人在毫不避讳地做着那件事,我只能盯着地上的马赛克地板,观察着它们拼凑出来异域神话中爱神的样子。爱神通体碧绿,有着金色的长发和八对手足,可以同时与八个人交合,传说中,爱神用身体来感化各路妖魔,最后完成爱与和平的目的。
一个声音尖细,身材丰腴,皮肤白嫩的中年男子引着马赫沙拉和我来到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正在举行着一场小小的拍卖会,据说拍卖的是一个少女的初夜权,房间已经松松散散坐了七八个穿着打扮华贵的人,令我惊异的是居然还有女人。买家在纷纷暗中出价,那个引我们进来的中年男子负责主持这场活动。
一开始,没有人能看到少女的真容。而是由一个奴隶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红色天鹅绒上放着一綹金色的卷发。凭借这绺卷发,开始第一轮的出价。
门被推开,雷米进来,面色如常。我从回忆中急急抽身而退。
我想问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没问出来。
“你觉得他会出多少?”雷米冷不丁地开口问我。
“什么?”我突然反应过来,顿了顿说,“我不觉得他会出价。”
“我觉得他会,”雷米的声音充满自信,“打个赌吗?”
小僮在外敲了敲门,雷米打开门,拿进来一块竹简,丢给我。
竹简的一面上写着“男子、成年、身体健全”,另一面上写着“五百钱”。
“侍僮说,他直到香灭前的最后一刻才出价,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把竹片丢到一边:“这什么也说明不了。”
雷米捡回我丢在地上的竹片:“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他很在乎你,只是最后一刻才意识到,这次拍卖的主体是你,于是急急出价。”
小僮在门外轻声道:“先生,该出第二轮的条件了。”
雷米在书案上拣一竹片,以笔饱蘸浓墨看着我:“你说我该写什么呢?”
思绪把我带回八年前兰德城的那间春院。
众人就黄金卷发第一轮出价结束,进入第二轮条件。
少女站在一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后,窗帘经过特殊设计,从上到下被分成四个独立的部分,每个部分后对应着少女的脸、胸口、身体和脚。
中年男子拉开最下面那块窗帘,窗帘后露出少女的小腿和脚。她皮肤白皙,脚不大不小,脚踝有些肥嘟嘟的,对应的是粗壮结实的小腿。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个农家女。第二轮的出价不高,前两轮都是压价的环节。
马赫沙拉用惯用的左手执羽毛笔在一张精致的信笺上划过,写下一个数字,然后折好信笺,交给嗓音尖细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翻开信笺,看了一眼里面写好的数字,微微向马赫沙拉点头示意后走向下一位出价者。中年男人环场一周,收齐信笺后宣布:“本轮最高出价者为五十铜币,此即为下一轮的底价。”
语毕,嗓音尖细的中年男人拉开了第二块窗帘。
短暂的沉默出价后,女孩的身价已经飙升至一个金币,相当于一千个铜板,足够一个中等农户之家生活一年。
侍僮的敲门声又起,雷米起身开门,然后把杜栩出价的那块竹片丢给我。
一面是雷米的字迹,写着“身长八尺”,另一面是杜栩的笔迹,工整有力,写着“一千五百钱”。
“冒昧问一句,”雷米看着我,“你们给王子和公主当老师,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若以一个普通秦国农民的收入来衡量,杜栩赚的足够多,一千五百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