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骏德、坤伦和无为也纷纷跪下:“微臣亦然。”
“母后,按照刚才那两个人所说,把郁结的气疏导开,孩儿的哮症是不是就能好了?”赢澈突然开口问道。
卫皇后看了看儿子,目光转向跪着的无为:“无为师父,你对这天孤天伤二人的医术可有了解?想清楚再回答。”
“无为不敢妄言,”替身僧抬起头,双眼平视,语气诚恳,“两位高僧精研医术多年,无为也曾受他们点拨,听说离开长安的这十年,他们的足迹远至西羌、匈奴、西境大陆和冬境群岛,采众家之长,想必医术又大为精进。如果世上有他二人都不能治愈的顽疾,那么确实也不必寻求他人了。无为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二位高僧。”
卫皇后最终下定了决心:“公子净和公子澈留下来,沐浴更衣熏香,准备晚上的驱傩之礼,珍珠,你带婵羽先回椒房殿去吧。”
“母后,我也想留下来!”婵羽忙道。
在得到无声的拒绝之后,婵羽闷闷不乐地行了个礼:“孩儿告退,不用珍珠姑姑送我了,孩儿自己回去就行。”
阴郁的天气,寒冷浸透骨髓,出了宣室殿的后门,婵羽紧了紧貂皮斗篷,又在宫人的帮助下戴上兜帽,跳上轺车,粼粼直行回到椒房殿。
宫人将殿内的燎炉烧的很暖,一冷一热的对冲,使得婵羽阵阵犯困,她回到自己房间,甩掉厚重的锦帽貂裘棉袍皮靴,正要上床来一场回笼觉时,蓦然发现案几上用陶碗压着一根竹简,上面是一行清隽有力的字迹:“若想见鹰,人定时正,长秋殿。”
第十五章 永泰宫寻鬼游戏
赢净在奉先殿的东南角找到了他的第一个鬼头——咎。
按照天孤、天伤两位僧人的说法,他们把凶、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这十一种鬼疫做成纸糊的鬼头,分别藏于永泰三宫——章台宫、咸阳宫和兴乐宫的诸殿阁内,需要赢净和赢澈两位公子分头出发去寻找,集齐后在夜半【注1】时前回到宣室前殿,将这些鬼头放在象征天下的九州鼎内焚毁,用火炬取其燃烧的火种,再将燃烧的火炬交给禁卫军,禁卫军持炬火,将鬼疫送出端门,端门外会有骑兵将炬火再由司马门传出宫。司马门门外的五营骑士再将炬火投弃于雒水之中,这场驱傩仪式方才算礼成。
这场驱傩仪式,就像一场大型的寻宝游戏,赢净和赢澈在夜半时前都必须至少找到五只鬼头才算完成任务。
时间还早,奉先殿的烛火影影绰绰,照得先祖们的画像忽明忽暗,赢净抬头看着他们,这些面容对自己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他知道每一张脸背后的姓名和功绩,陌生是他从未真正见过他们,对赢净来说他们只是画像上似笑非笑的面容,触手可及却又遥不相识。
“你虽然没有我的名姓,却流淌着我的血脉。”无为的那句话让赢净连续几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而是无为的吗?每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赢净总感觉到透骨的寒冷,但这想法却像毒蛇一样扎根在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难道母亲和自己说过的和父皇的相遇并不如自己理解的那般美好?可母亲的名字都是父皇赐的啊,“实妙丽善舞”,这不正是情爱最好的证明吗?
终于在某一天夜里,赢净忍受不了折磨,把自己的困惑和苦恼一股脑告诉了母亲。母亲在听完赢净语无伦次的陈述后,追问了几个问题,赢净一一如实回答。
母亲一如既往的平静,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苦恼,你选择告诉我,说明你相信我,谢谢你。”
赢净眨眨眼睛。
“你要继续相信我。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人说什么,你都是你父皇和我的儿子,大秦帝国光明正大的公子净,身份和血统不容任何质疑!”
“那无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很不负责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母亲说完那句话后嘱咐自己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单独再去见无为。但时至今日这句话依然或多或少的困扰着自己。
“殿下,公子澈已经出了麟德殿往栖云寺去了,您这边该动身了。”小黄门轻声礼貌地提醒拉回了赢净的思绪,他点点头,举起身旁用竹竿挑着的鬼头“咎”,走出奉先殿的正门。
这场寻宝游戏还有一个规则是——两位公子必须分头行动,因此如果赢澈往奉先殿的方向过来,自己就得动身前往下一处了。
赢净特意避过了栖云寺。当小黄门驾驶着轺车路过栖云寺的门口时,赢净远远看见无为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颔首,仿佛在等待自己下车造访,但赢净却莫名一阵心虚,不管母亲有没有禁止自己见无为,这个身形瘦长,嘴角总挂着莫名微笑的僧人让赢净捉摸不透,因而心生畏惧。小黄门问要不要在栖云寺停下来,赢净则下令直接去栖云寺东边的奉先殿。
“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儿?”驾车的小黄门请示赢净的意思。
咸阳宫除了祭祀祖先的奉先殿、替身僧无为修行的栖云寺,还有供奉着道家上仙的三清殿、用于大型宴会的麟德殿和父皇召见大臣、听政议事的延英殿,除这几处大型宫殿外,还有亭台楼阁无数,若是一间一间找起来,只怕再有一个月的功夫也找不完,好在他被告知所有的鬼头都在大型宫殿的正殿,这样一来,目标范围就缩小了很多。而且如果一处宫殿内的鬼头已经被一位公子收集走,会有宫人站在殿外告诉下一个来的公子,令后来者不至于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