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状似随意地跟大牛聊天:早年间听闻西边的铁矿山矿产丰富,挖了几年也挖不完。可是后来又听说终于快挖到头了,到如今一天能挖出来的矿,连五车都不到。
大牛苦笑着摇摇头,神仙小哥,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那座矿山挖了连一半都不到,而且就在去年春日里,边上的山脉又探出铁矿来,天水城的那位王爷立即派人将整个那一带全都围了起来,每天从矿里推出去的铁疙瘩,足足有三十车。这还是因为人手不够,若人手再多些,一天挖个五十车都不成问题。
夜飞舟听得直皱眉,一天三十车,可为何传到京里,就只剩下五车了?还有那去年新开出来的矿山,为何京城也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
你说,围住矿山的人,是天水城的王爷?就是那个握着丹书铁券的平西王?
北齐西边有一位异姓王,这个夜飞舟是知道的。因为王位是世祖皇帝在世时赐下的,世袭三代,到了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所以存在感不是很强。又因为远在西边,所以跟朝廷也不常来常往,有时候三年五年的都不上京一次。
从前有夜家军在西边驻守,朝廷虽知那平西王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但也知他定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便也懒得理会他。
没想到少了夜家的震慑,如此竟敢私吞矿产了?
大牛这时也点了头,小哥说得没错,就是那位王爷。
夜飞舟再问:为何是王爷的人去围了铁矿?天水城的知府呢?
大牛说:知府哪有王爷大呀!那王爷要围,知府大人还敢拦不成?
这时,夜温言那头也再没有多少寒暄的话,桂娘接着出去擀面条了,婆婆又再三谢过了二人,便留二人在这里跟大牛说话,自己也跟着桂娘去了灶间。
桂娘见她婆婆来了,赶紧就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娘,怎的我听那小哥一直在跟大牛问铁矿的事?大牛倒是问什么答什么,可这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不会出事啊?
婆婆瞪了她一眼,能出什么事?命都差点没了,最坏还能比这更坏吗?我是老了,但我不糊涂,那对兄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自己也说了是从京里来的,如今又在问铁矿的事情,显然是有目的的。但不管他们有何目的,人家是大牛的救命恩人,咱们就得报恩。
那铁矿我早就觉得有问题了,以后就是大牛的腿脚好了,也绝对不能再让他去矿上做工。别到时候连累了一家老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行了,赶紧做饭,明日恩人用过早饭肯定要走的,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别和人家说他们给大牛治了腿。
桂娘答应了一声,也不再问了。
倒是屋里的夜飞舟琢磨着又跟大牛问了句:你知道那些铁疙瘩挖出来之后,被送到什么地方了吗?
大牛摇摇头,不知道。那些都是上头的事,不会让咱们这些矿工知道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倒是有一次我听一起做工的人说起过,他说他亲眼看到拉出去的那些铁疙瘩被分开运送,一边只有五车,好像说是运往京城的。另一边是整整二十五车,却不知道是送到哪里的了。
大牛能说的就这么多,夜飞舟也不想再问,只让他好好休息,说明日一早再来看他。
兄妹二人出了屋,吃了婆婆和桂娘煮好的面条,总算填饱了肚子。
大牛家里穷,没有多余的屋子,只一间正房和一间厢房能住人。
婆婆不好意思地问夜温言:你们可是亲兄妹啊?若是亲兄妹,看看能不能在一间屋子凑合一晚。炕大,一个住炕头,一个睡炕尾。若不是亲兄妹,那就只能让这位小哥去大牛那屋睡,然后咱们三个挤一下。家中简陋,实在对不住二位。
夜温言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告诉婆婆:我们是亲兄妹,我俩在一间屋子就可以。
婆婆高兴地应了下来,赶紧去屋里把被褥都打理好。也好在现在是夏日里,不需要太多的被褥,不然这个家怕是连多余的厚被子都拿不出来。
收拾好屋子,婆婆带着桂娘就一起到大牛那屋挤着睡了。临走还说:一看就是亲兄妹,要不怎么能长得都这么好看呢!
这话把夜飞舟听得直笑,直到两人进了屋笑都止不住。夜温言无奈地问他:有那样好笑么?
他便答:怎么没有?我俩虽说样貌都不错,但实际上却是一点都不像的,也不知道那婆婆怎么看出我们就一定是亲兄妹。他说到这里就叹了气,曾经我也一度以为我们是亲兄妹的,没想到白忙活一场,到头来竟什么都不是。
夜温言纠正他: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至少我们还是同一个祖母,身上也连着血脉的。
那不一样。夜飞舟伸手往她头上揉了揉,小四,那不一样。不过没关系,二哥还是会保护你,就像亲妹妹那般。行了,快点休息,我要出去一趟。
去矿上?早在夜飞舟盯着大牛问铁矿的事时,她就有所警觉,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一刻都不多等,连夜就要去看。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他赶紧把人按到炕上坐着,你只管好好睡觉,我一人去即可。这院子里还有旁的人,万一被他们发现你我都不在,就不好解释了。你放心,我就是去探探,不管有没有发现什么,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后面的事我们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