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手抖了抖,心也颤了颤,甚至后脖梗子还冒了一会儿冷气。
演武堂是老将军生前惯住的地方,她夫妻二人到后来这十年,感情已经不是很好了。所以老将军即便在家里,也多半是住在演武堂那头。特别是后来病重,就更是整天都在演武堂里待着不出,一直到最后死去,都是在演武堂的。
她那时也整天在演武堂侍候着,或者说是守着,可等到老爷子过世之后,她就直接命人将那地方封了起来,再也没有走进去过半步。
她怎么可以住到演武堂去,万一半夜有个什么动静,还不得被吓死。
见老夫人不说话,像是在合计着什么,计嬷嬷轻轻地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权青画侧身问穆氏:师母可否与本王细说说,老师为何突然就生了病,老将军又为何寿元不到就闭了眼?打从本王接到消息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太对劲。
不等穆氏说话,老夫人的话又到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岁数大了,又有伤在身,怎么可能活到寿终正寝。至于景归,是因为父亲去世对他打击过大,这才跟着去了的。
权青画站起身来,到是没有再提两位将军的死因,只是对老夫人说:时辰不早,本王便不多留了。至于夜家抗旨一事,本王细细琢磨,觉得还是应该提醒皇上重视一下。若是权家当真压不住一品将军府,也好早日做个准备。老夫人歇着,本王告辞。
他说完话,转过身冲着穆氏揖了揖手,又向计嬷嬷点了点头,在接了穆氏和计嬷嬷的回礼后,便再不多留,大步往叙明堂外走去。
才走至门口,正撞见准备进屋的夜楚怜,和跟在后面的柳氏。
二人走了个顶头碰。
夜楚怜原本是低着头的,这是她在人前一惯的姿态。这会儿险些撞到人,方才匆匆抬头去看,这一看,正好对上了权青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双清冷似无底深渊一样的眼睛。
夜楚怜一下就愣住了,紧紧盯着眼前这人,忘了避让,也忘了请安,只一心琢磨为何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位翩翩君子,眼底竟会蕴藏着如此之深的冷冰?
可再冷冰也藏不住这人好看,几乎就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也几乎让她的一双眼睛掉在这人身上,拔都拔不掉。
身边丫鬟随喜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夜楚怜方才反应过来,赶紧弯身行礼。可是礼行了之后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其实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应该就是行个礼,然后就侧身避让,再不多说一句话。
可是眼下她却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她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如此才能给这人留下一丝印象。而至于为何要给这人留下印象,那却是不知的。
于是夜楚怜开了口,声音低低地道:夜楚怜见过这位公子。一开口就报上了自己的大名,这对于深闺女子来说是相当大胆的行为了。
权青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往边上侧了一步就要走。却听夜楚怜又道:既来家中便是客,不知公子是哪位?
屋里,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就没说过话的夜连绵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一个庶女,你有什么资格同四殿下讲话?还不快快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夜楚怜十分感激她,虽然这个二姐姐是在骂她,可却也在骂中解了她的疑问。于是她又道:楚怜见过四殿下,问四殿下安。
权青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夜小姐不必多礼。之后再不犹豫,大步离开。
夜楚怜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盯着权青画离去的背影,目光久久都不愿离开。
夜连绵真是气坏了,因为老夫人这阵子重视起夜楚怜来,这让她觉得在这个家里就只有她是不被人看重的,甚至连把她从小养到大的祖母都不再疼她了。眼下夜楚怜居然还勾搭起四殿下,她如何能忍?
于是夜连绵扬起声来,话语尖酸又刻薄:哼!什么东西?别以为学了几日琴棋书画,自己就能翻身做嫡女了。夜楚怜,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你就是学得再多,也不过就是夜家的庶女而已。庶女是没资格觊觎皇家王爷的,就算你勾搭上了,将来也不过就是个妾室。
老夫人看了夜连绵一眼,到也没有开口替夜楚怜说话,而是闷闷地哼了一声,道:你二姐姐说得对。楚怜,你是女子,要懂得自重。这样子巴巴的跟陌生男子说话,让人家如何想我们将军府的姑娘?
夜楚怜自觉自己失态,赶紧进屋给老夫人跪下。柳氏也在后头跟着跪,还主动开口求道:五小姐一时糊涂,只是冷不丁看到生人一时没有把握好,请老夫人息怒,以后不会了。
夜楚怜也跟着道:孙女知道错了,祖母息怒。
老夫人又哼了一声,也没有心思跟夜楚怜说话,因为四殿下的到来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她是一品将军的夫人,虽然老头子已经不在了,但余威总还在的。
那位四殿下不过就是个被先帝抛弃的质子,都二十多岁了才回京,是先帝留下的所有皇子当中最没有根基的一个。在皇族里可能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他上将军府来逞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