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卫夫人又扭回来,盯着他俩看。
兰泽冷汗直冒,说好的有打人许可呢?说好的可以揍她儿子呢?
白老师笑而不语。
气氛好冷。
妖精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兰泽忽然也反应了过来,把鞋扔给了妖精。
妖精立马穿上了。
“都别站着了。我们进来坐坐好了。”白老师打破了冷场。“你看,这两个男孩子住的宿舍,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嘛。”
公共区域的活都是卫妖精干的。兰泽只收拾了自己的卧室,确切说只有自己床铺。其实连他的浴室都是妖精擦的。衣柜也是妖精帮他整理。
卫妖精干这些活的时候,耐心细致,精神愉快。
室内各处何止是干净,还透着雅致。
俩妈挨个房间参观了一圈,口头表扬了一下俩人的卫生保持得不错,很快又回到了门口。
“你小儿子太霸道了。”卫夫人并不能消气,“他们俩必须分开。”
“嗯。行吧。”白老师没有意见。反正她家儿子看上去没吃半点亏。
“绝对不能再放任他俩继续在一起。”卫夫人强调。
“卫瀚扬!”
传说中,妈妈喊你大名的事情,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卫妖精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妈。
“你把衣服给我换了。”
“哦。”卫妖精立刻当众扒掉了沾满酱料的衣服,丢在地上。
那是兰泽的衣服。卫妖精弄了一身酱,这么穿着也确实不像话。
“收拾东西,跟我回家住。”卫夫人命令道。
妖精难以置信似的愣了一下,沉默地点了头,然后回卧室接着换其他衣服。
几分钟后,卫妖精背着小包,跟在他妈身后离开。
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起居室,满脸都写着不甘。
兰泽眼看着他们三人一起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兰泽在空房间里转了两个圈,然后捡起了地上的脏衣服。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会儿,发现酱料根本洗不干净。于是他把衣服拧干,研究了一会材质标签——上面写着100%棉,于是把衣服丢进了厨房的厨余垃圾收集口。
宿舍里少了一个人。变得很空旷,很安静。
自从卫瀚扬同学搬离宿舍之后,兰泽独居的大起居室,就一直静得令人发指。
卫妖精回来过一次,收拾东西。那时候兰泽去实验室了。
东西带走之后,妖精就再也没回来过。大概也不可能搬回来住了。
兰泽惊讶地发现,孤独、寂寞,是太可怕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从小到大住过的宿舍总有许多同龄人,宿舍总是热闹的。
卫妖精在的时候,那些幼稚的胡闹,自动在他大脑对海马体记忆的调用中,转变成活泼可爱。二十多岁的人活泼可爱,这很奇怪。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兰泽发现,当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在宿舍里,他就会莫名其妙地犯点小错。他会和神经病一样,把浴液挤到牙刷上,试试看能不能刷牙。
他知道自己神智清醒,只是忽然变得好奇了。
这是寂寞的作用。
所以,他不得不更久地泡在实验室里。并且发布小广告:招募室友。
不过,冬天不是入学季。虽然有研究生在春天入学,也还要再等两个月才到春天。
渐渐,学期接近末尾。
各院系渐次停课之后,找到实习地点的学生,也陆续离校,各自过冬去了。
校园更行空旷。
生物力学实验室里的陆大厨,终于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获得了博士学位。
生命科学学院的授学位仪式很盛大,很热烈。本科生以班级为单位,硕士、博士以单人为单位,依次上台获颁学位。之间穿插有学生们的节目表演。博士们是压轴的。陆师兄位置排得很靠后,学位分量十足。
热闹的仪式结束之后,大学城就更显荒凉。
陆师兄在冷清的寒假到来之前,就带着珍贵的博士学位离开了学校。
郭夕越,翁梦遥,陈相鹤,张函骁;兰泽的一大堆老熟人,都去参加联合体的冬季训练。快乐地集体乘坐专机离开。
于是,不仅是他的起居室,就连校园本身,也一天比一天枯寒凄冷,寂然落寞。
卫妖精离开之后,没几天,兰泽的公式推演就再一次完成了。
稍加说明整理之后,他再次把结果发给了冯大师。之后就专心整理起妖精留下的资料。
他和卫妖精俩人,除了在一开始的几天联系不上,后来依然可以靠手环线上联系。妖精也在课余努力补齐需要资料。
就是妖精还不能回校居住。校外的位置信息也一直在变化。
兰泽给妖精第一份数学模型时,学期还没有结束,授学位仪式还没有举行。他们见面是在大学城外面的餐厅。约在这不光是为了吃饭。也是为了借用地方。他俩在餐厅从中午待到晚上,中间吃了两顿饭。花了大半天时间和不少口水,总算把模型掰扯清楚了。
后面兰泽再重新计算的几个数学模型,因为不需要重新整理资料,推演反而快了得多。
妖精被他妈带走,兰泽老感觉欠他的。所以他抓紧时间赶在妖精离开之前,全部搞定了。
为了研究数学模型的方便起见,这次妖精把他约在了——自家的夜店里。
时间到了年末,天气冷得很。
那天傍晚他联系不上妖精,连夜店都进不去。天渐渐黑了,他却不想回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冷清宿舍。
他在街头徘徊,看着满世界的人来来往往。
不知道人们从哪来,要到何处去。
也不知自己从哪来,要到何处去。
外表不成熟,他不在乎。总有一天,成熟能从内在透出外表。
妹纸们和汉子们眼太瞎,不具备透视功能,这是普遍问题。所以正常人单身一辈子的多得是,也不影响繁衍下一代——反正有育儿所帮忙。卫妖精的妈卫夫人那么漂亮的人,一直单着;他兰泽的妈白老师,在和他家老爷子结婚之前,俩人也一直都单着。在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哥白权明,都十岁了。
他只想站在街头看看人。满世界的人,忙忙碌碌。从虚无中来,到虚无中去。
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想站在热闹的街头。这是沉寂宇宙的中心,也是过去未来的中点。
太阳被地球的影子遮蔽,不能透射入黑夜;但是人类总做逆天的无用功,用路灯把自己的聚居地照亮;就如人类文明照亮万古长夜一样。短暂而脆弱。
兰泽站在路灯旁边看天、看人、继续看夜店的大门口。就属那里进出的人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