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雨再三逡巡。
没错,就是她,他不会认错人。
七年前,那个已经有了少女雏形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逼迫他穿裙子的小恶霸,傻气地和逃跑的他在陷阱里困了一晚上,喜欢枕他的膝盖捏他的脸,会专注地听他念故事书,一直到威风寨出事的晚上,她一边哭着一边义无反顾地把他送走了……点点滴滴的回忆,她的容貌、声音,一颦一笑,从未没有褪过色。
夜阑雨的心脏怦怦直跳,慢慢地松开了卡住她下巴的手指,却没有放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问名字?而且,这个人看上去,似乎非常高兴……简禾犹豫了一下,名字没什么好撒谎的,便答道:“我叫简禾。”
夜阑雨的手指一颤。
狂喜、欣慰、不解种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上心头,用百感交集来形容绝不为过。
他一直以为简禾已经不在世上了,原来她还活着。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七年她过得好吗?来过丹暄找他吗?
然而,不等夜阑雨说什么,简禾已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啥,你以前见过我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如果生命中出现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一定不会忘记。简禾思索了一阵,确定是真的没见过这个少年。
夜阑雨唇上的血色缓缓褪去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可能是我记性太差了。”简禾干笑了几声,诚恳道:“不如你提醒我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我朋友吗?”
同坐一屋的另外一人站了起来,惊奇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怎么了这是,你们认识吗?”
“认识。”夜阑雨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硬邦邦地吐出了两个字:“玩伴。”
“玩伴?我小时候的玩伴是挺多的,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有你啊,哈哈哈……”简禾说完,就感觉四周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夜阑雨盯着她,眼神几乎要结冰。
就在这时,这座熏香铺紧闭的大门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窗纸上浮出了三个淡淡的人影。
“快滚出来,臭娘们,别以为躲里面就没事了!”
“居然敢卖假药给老子,吃得我上吐下泻,老子今天出城了也要回来收拾你!”
“里面有人吗?!别管不该管的事,把那臭娘们放出来,除非你们不想要这店的门了!”
……
臭娘们?
夜阑雨松开了简禾的下巴,改为握住了她的手腕,简而言之就是不让她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坐在对面那位衣着颇为贵气的紫衣公子惊讶道:“卖假药?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活该。”简禾不甘示弱道:“那几个臭流氓一进丹暄就干坏事,欺负街头卖馄饨的小贩,吃完霸王餐还把人家的摊子给砸了。我请他们喝点儿泻药是替天行道,你们要是把我送出去了,你们和他就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那紫衣公子“噗嗤”一声笑了,把扇子往唇上一抵:“我只是个书生,可打不过他们。”
简禾:“……”
这么说来,这个屋子里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旁边这个人了,他身后那小童可都会使匕首呢。简禾一脸焦急地转向了他。
夜阑雨冷哼一声:“你不是不认识我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纵然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可是……他明明是被欺负的人,这七年来却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小恶霸,还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她呢?闯进他的生活中,把他好一顿揉捏欺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在分开后,她记得所有玩伴,唯独不记得他了。
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积累了满腔的话语不知可以对谁说,这种不对等,让夜阑雨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不帮我还把我的手抓那么紧——简禾心想,同时无辜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哎,行走江湖,帮个忙嘛。帮了忙就算认识啦。”
熏香铺的门压根儿没锁紧,几个流氓等了一会儿都没人出来,竟真的大胆地把门踹开了。看到这屋子里除了简禾之外,只有一个小孩,两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那股得意劲儿就藏不住了,恶狠狠道:“臭婊子,看你这回往哪躲。”
简禾见势不妙,往夜阑雨后面一缩。夜阑雨动都没动,平静地瞥了他们一眼。
一个流氓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这小子不会是你相好吧。长得那么细皮嫩肉的,还想逞风头?”
为首的流氓比较有眼力见,意识到眼前二个少年皆气度不凡,且衣着配饰都相当矜贵,恐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忙道:“两个小哥,我看你们也是被缠上才不得已帮忙的。这是我们与她之间的事,你们还是少管为妙。”
夜阑雨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唯恐夜阑雨改变主意,简禾反手缠住了他的手臂,极不要脸且理直气壮地把关系给坐实了:“你们错了,他一定会管我,因为我是他还没过门的小妾。”
她和夜阑雨的衣着差太多了,三个流氓自然不信,朝她走来。突然,那个一直贴墙站着的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了路中间,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