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知道焰隼是怎样的习性,便未必会喜欢了。”
“怎么说?”
“我从前听人说过,焰隼是雌鸟孵蛋,雄鸟负责捕食来喂养雌鸟。直到幼鸟孵出,雄鸟才会离开。可是,焰隼的蛋天生就很难孵出来,如果蛋在几天之内就死了,雄鸟就会离开。雌鸟身体又虚弱,无法自行捕食,很快就会死亡。万一自己的蛋死了,或者有个什么意外,为了留住雄鸟,雌鸟会偷偷捣毁其它鸟窝,从中挑选几枚相似的蛋,带回自己的巢穴里,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姬钺白转了转那根漂亮的羽毛,双眸暗沉:“这样,无论它真正的孩子还是否活着,雄鸟都会一直供养它,不会忘记它。”
简直是恶魔一样的动物本性,乔迩皱眉:“难道说,雄鸟不会发现孩子被掉包了吗?”
“蛋怎能看出差别。” 姬钺白松开手,那根羽毛就飞走了:“夫人,现在可还喜欢焰隼?”
乔迩摇头,厌恶道:“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把人家整个鸟窝都踹了,这也太……”
“歹毒吗?可怕吗?”姬钺白漫不经心道:“不过,再如何歹毒,它也是等自己的孩子死后才另寻替代品的。世上有些人,为了私欲,可比它们歹毒多了,连亲生孩子也可以牺牲。”
乔迩微微一颤,脊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股诡异的寒意。虽然姬钺白是在说焰隼的故事,可他的语气又这么奇怪。
姬家的谜团已经够多了。两年前,姬钺白的父母兄长又都一次全挂了。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没法子不多想吧。
他在暗示什么?
“为了私欲而牺牲孩子的人”——到底是谁?
夜晚下起了雪。在雪势转大前,二人及时回到了岁邪台上。刚踏入大门,他们就察觉到今晚有点不对——虽然姬家没有宵禁,只设巡查,但也很少会在这么晚了还这么吵闹。山门后的石地上聚集了一大帮人,其中就有早上才见过的几个姬家的少年。
两人均是一凛,走上前去。一个少年眼尖地看见了他们,叫道:“是少主回来了,都让一让!”
钻进人群里,粗略一看,空地上放了好几个陶瓷娃娃,都栩栩如生,十分逼真。有一个似乎砸到了地上,眼角那儿裂了一块。乔迩与它对视了两秒,头皮忽然炸开了一片悚然的麻意——这陶瓷,似乎不是空的,里面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一筹莫展的管家急急地解释道:“少主,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岁邪台的杂物房中闹鼠,我打算先把里面一些积灰的东西都清理走,再治鼠。杂物房的地窖里放了好几个陶瓷人,也不知是谁的,已经爬满蜘蛛网了,我就叫人去搬,没想到死沉死沉的。搬到山门口就砸到地上了……这才看到,那个缺口似乎有古怪。”
姬钺白道:“都砸开看看。”
“是!”
没几下,陶瓷人就全被砸碎了。乔迩也急哄哄地围上去看,果然没看错,填在里面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尸身!大概是与空气隔绝得太好,尸首都是半干的,尚能看出原本的毛发。唯独看不出谁是谁——只因尸首并没有脸皮,而且……身上还布满了锐利的东西扎出来的洞眼,血早已流干。
七具尸首,一字排开,都是女人。焚烧其头发,尚有浓烈的紫烟冒出。
很多人都捂着鼻子,倒退开来。一些胆小的侍女立即就晕倒了。闻讯而来的卫夫人,也都吓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乔迩:“……”
和真正的世家小姐比,她刚才的表现似乎太大胆了。不过,她那天果然没看错。有魍魉藏在姬家中,以蛊虫杀人,取血取皮。
受害人已经出现了,只要逮住那只魍魉,就能找到血蛊的母虫。
唯一奇怪的是,魍魉杀人一般就是为了满足食欲。怎么这东西偏偏会看上脸皮和人血?
既是魍魉作案,姬钺白命人焚葬了这几具辨不出身份的尸身,此后,接连几日都是宵禁,巡逻者换成了有仙功在身的门生。因为意外发现的尸身都是女人,现在姬家上到五六十岁的厨娘,下到十多岁的小侍女,都人人自危,去哪里都结伴。
但是,除却一开始发现的尸身外,之后搜遍了姬家,也再没看到类似的陶瓷人,暂时没有新的线索。
三天后。这一夜格外幽暗,月色极暗,几乎等同于无光。姬钺白今晚有事处理,已说过不会回来。乔迩独享一个房间。
这段时间她每次睡着,都会挤到姬钺白那边去。今天突然少了个人,她居然有点不习惯。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被一阵尿意憋醒了,只好披上了衣裳,将软剑缠在手臂上,走出门外。
茅厕就在这座院落的最边角,她去完茅厕,反倒清醒了,打算在梅林中散散步时,臂弯上的剑,忽然发出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嗡鸣声。
乔迩的睡意几乎在顷刻间消散。
那天晚上出现过的子虫,就在梅林附近!
这一次发现了它若是不追,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就很难说了。乔迩当机立断,抽出软剑,追在了那邪祟之气的身后,这一次追得远多了,一路跑到了岁邪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没有了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乔迩转过了廊角,只见前方的几株槐树之下,伫立了一座阴森昏暗的建筑。牌匾上书扬善堂三字。
乔迩蹙眉。软剑已经没有嗡动了,或许是她又一次追错了地方,或许是那东西已经得手,并将蛊虫收了回去,所以她感知不到了。但是,左看右看,眼前都是唯一的一座建筑,也是唯一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