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与玄衣无血缘关系,但是彼此父亲是义兄弟,所以,他喊玄衣一声“哥哥”也不过分。
他一进门就追问道:“玄衣哥哥,你这次要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啊?”
玄衣坐下来:“比上次久一点,至少半个月吧。”
“好耶!那我就可以经常来玩啦。”苏棠欢呼了一声,又神神秘秘地道:“玄衣哥哥,我听那些仆人说,最近城中有斗兽的比赛,来了一只百战百胜的兽王,我好想看看是什么魔兽这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去看?”
简禾好奇地插嘴道:“什么是斗兽比赛?”
玄衣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在很久以前刚兴起的时候,参与的双方会将各自豢养的魔兽困在笼中,让它们厮杀,直到其中一只倒下为止。赢了的魔兽主人可以独享十之七八的赌注,剩下的就由赢了的围观者来分……虽说如此,从这两三成里获利,已经是十分可观的报酬了。所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斗兽比赛也不仅仅只有比赛了,还衍生出了很多热闹的活动,能买到很多平时少见的珍品。”
光是听描述,就觉得挺血腥的了,但玄衣似乎很习以为常的样子,苏棠一个小孩儿还一脸跃跃欲试。魔族人的文化可真的比他们凶残多了……至少在人类的世界里,她就只见过斗蟋蟀,和魔兽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玄衣最后说的话也勾起了简禾的一丝兴趣,就算不进去看斗兽,下山去溜溜弯也不错,总比一天到晚待在这里舒服得多了。她也提议道:“玄衣,要是今晚没事,我们也去看看吧。”
玄衣道:“也行。”
苏棠的手肘支在了桌子上,头发没有束好,落了一缕在茶中。简禾眼疾手快,替他捞了出来:“你头发掉进去了。”
他的头发绑得松垮垮的,简禾送佛送到西,摸出了一把梳子,道:“好了,反正现在我有空,就替你梳起来吧。”
苏棠挣扎了一下:“你别碰我!”
有玄衣在这里撑腰,简禾料他也不敢乱来,强行地将他的肩膀扭了过去:“老老实实坐好了。”
这小屁孩说话难听,但头发还挺软的,发质很好,和玄衣的有得一拼。不过才梳了两下,梳子就卡在里面了,简禾纳闷地摩挲了一下,发现头发里面打结很严重,就算很干净,也根本梳不开来。
苏棠嚷道:“好疼啊,你会不会梳头的?!”
“这可不是我故意的,是你底下的头发打了太多结。”简禾说罢,问玄衣:“你说是不是?”
玄衣点了点头:“是。”
苏棠茫然道:“有吗?但我每天都有梳起来啊。”
“你一定是随便一抓就扎起来了吧。”堂堂一个小公子,虽说存在感不高,但好歹也流着苏因的血,居然会邋遢成这样,难道没有人照顾他么?
简禾随口道:“你娘不管你的吗?”
话音刚落,苏棠就脸色一变,忽地打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喂,还没梳好呢。”简禾莫名其妙道:“他怎么了?”
玄衣在她身后站定,若有所思了一阵,道:“苏棠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娘亲。他娘亲是个人类,在苏棠很小的时候就被处死了。”
简禾难以置信道:“什么?处死?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父亲说过几句,似乎动手的人就是苏渭的母亲。”
简禾头皮发麻,脱口道:“她凭什么说杀就杀。那可是他儿子的母亲,苏因完全不管的吗?”
玄衣沉着脸,轻微地摇了摇头。
苏棠的生母本就不是自愿来觅隐的。在魔族人的世界中,人类的性命远比同族低贱,从苏因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也料到了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
也正因为他母亲是个人类,所以苏因未曾将他当成继承人看待过。
下仆看主人的面色行事,既然亲爹也不关心,他们的伺候也懈怠了起来。苏棠会那么喜欢玄衣,大概是因为行宫中没人是他玩伴,而玄衣是唯一一个会陪他玩、不会因为他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而瞧不起他的魔族人了吧。
苏棠一走就没了影子,据玄衣说,从前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到他娘亲时,苏棠就会躲起来发脾气。故而,到了晚上下山,他没有跟在两人身后了。
自从得知自己无意中踩到了对方的痛处,简禾心情一直很沉重,再回想起苏棠说自己是“丑八怪”,心境大变,一点也不觉得他讨厌了。
夜幕降临,觅隐城中,夜蔓盛开,玉壶光转,大街人流如梭。
简禾一个人类混在群魔乱舞的人里,因为有了玄衣的气味缭绕在身上,其实不算很显眼。不过还是会有人怪异地往她脸上看,估计是因为魔族人不会长这种红斑吧。
城中来了一头“兽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今晚又有斗兽比赛,人潮都是往西边涌去的。越是靠近那儿,街上就能见到越多兜售与斗兽有关的小玩意儿的商贩,甚至出现了一些扭成了魔兽形状的糖——估计也是从人类那边学来的工艺。
被这样的热闹气息感染了,简禾的心情才慢慢好转了,用手肘怼了怼玄衣,嘻嘻道:“快看快看,这里居然也有糖人……不,糖兽!大方慷慨又善解人意的玄衣公子,请我吃一个呗。”
玄衣手指一动,竟然有点儿手痒,想掐她的脸。他轻咳一声,轻抬下巴道:“请你也行。不过里面人多,你要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