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把戏并不高明,但是被诬赖的人想要自证清白,也是不容易。两者相加,就算不能让温若流在诫罚堂吃顿苦头了,也足以败坏温若流在师门面前的形象了。
只不过,他们都错估了温若流的反应。天一亮,他们就按计划开始起哄。温若流既没解释,也没慌,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将伤腿的布条绑好后,突然发难,对着为首那人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脚。
这场架打得天昏地暗,不止惊动了高阶的弟子,就连师父也闻讯而来,气急败坏地拉开了双方。查明真相后,找茬的几人自然是留不得了。温若流动手在先,拖着那条残腿在诫罚堂挨了罚。
这件事儿闹得有点大,影响也很深,在那之后,再也没人乱对他的东西动手动脚。丛熙宗修葺好房屋后,他搬到了书房后的屋子,就更没人敢乱闯进去了,简禾是第一个破戒的人。
只是,她和当初那些人看起来并不一样。虽然一眼看出“洗衣服”、“缝枕套”都是在瞎说,但是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她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恶意或肮脏。
等她走了后,温若流不放心地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结果没发现机关或暗算,简禾除了拿了他一件衣服、一个枕头后,就真的没动别的东西了。
温若流托腮,百无聊赖——千方百计混进来,既无害人之心,也无牟利之意,就是为了拿两样不值钱又没用的东西……这是想干什么?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简禾一定是冲着他来的。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地借机观察她?或许,这是搞清楚她的目的的最好方法了。
他有意私了,万万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把这件事闹得全宗皆知了,可真能惹事。当消息传回他耳朵时,温若流已经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见被召来的两人都在走神,诫罚堂的上首传来了两声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咳咳!”
简禾立刻坐直了身子。
老头子捊了捊胡子,冷哼一声,道:“人到齐了。说吧,昨晚是怎么回事?”
简禾提了一口气:“我——”
老头瞪了她一眼,怒道:“我没问你!”
简禾悻悻地闭了嘴,颇为不服气,心想:“犯人也有辩驳的机会呢,敢情今天就是叫我来旁听,兼且等候发落的?”
老头子转头,看向了温若流,语气缓和了许多,沉声道:“若流,你来说。昨晚怎么回事?”大有“这小兔崽子对你做了什么,说出来,为师替你做主”的意思在。
“昨晚……”温若流思索了一瞬,藏于袖下的手指忽然被人悄悄地、着急地拽了拽。
简禾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抿着唇,耳垂粉粉的,佯装偷偷做小动作的人不是自己。
“莫师叔,昨晚的事是个误会。”温若流没有抽回手,低低一笑,道:“小师妹那晚是登门认错,顺便将之前烧毁了的衣服还给我,并不是谣传的……进我房间偷衣服。”
绝处逢生,温若流真的帮她解释了,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简禾高兴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亲亲热热地表达了谢意。
听到温若流矢口否认,老头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又疑道:“那她怎么有你的衣服?”
这题她会答!简禾举手抢先道:“很简单,因为等的时候衣服掉在地上了,我就拿回去重新洗一次了。”
老头子向温若流求证:“是这样吗?”
温若流顿了顿,这一停,他的手指不出意外地,又被旁边的少女紧张兮兮地拉了一下。
温若流点点头,笑笑不说话。
“就算是这样,宵禁时间还在外面乱晃,也是不妥,该罚!”老头子坐下来,饮了杯茶,方冷声道:“三个月内,你不得踏出山门半步。除了修炼时间,都给我去做杂役……若流,你最近是不是在整理后山书房的藏目?”
“是,莫师叔。”
“那正好。”莫老头子点点头,冲简禾道:“禁足的这段时间,你就去后山帮忙,大师兄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见没有?若流,我就将她交给你管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扳正她。”
被留在诫罚堂训了半天,简禾一直深深地耷拉着头,只因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会笑出声来……
让温若流盯着她,嘿,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分明就是奖励嘛!
丛熙宗有两个书房,一个就是梅林之中、温若流的房间背后的三层阁楼,是十几年前建的,藏书浩瀚,都是与仙道相关的心法、剑法著作,门生可以随意进出。另一个则位于后山,是一座古旧的单层建筑,十分狭小,曾被大火烧毁过一次,平时不开放进出。其实里面绝大部分的藏书都被移到那三层书房中了,唯有一些不适合公开的罕见的孤本手稿被锁在了里面。
掰掰手指,小书房已经很长时间没归纳整理过了,连藏书的卷目也不清晰。为了避免书页内容流出,整理的者必须是高阶弟子,难怪这差事会落到温若流头上。
翌日,习剑结束后,简禾揣着昨晚准备好的东西,早早地来到了小书房门口,规规矩矩地坐在石阶上等着。
温若流来的时候,她的坐姿已经不复端正,正抱着膝盖,垂着头,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乱涂乱画。
听见靴子踩过枝叶的脚步声,简禾仰头,鼻尖冻得粉红,双眼亮晶晶的,高兴道:“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