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退后了一步,那铁门的口子就被人递进了一个扁长的盒子,上层为饭,下层为清水。
可自由出入西城楼的人并不多,基本上是宗派和世家各派几个代表管理,姬家也有出入的权力,依靠为数不多的几张令牌来进入。
从跳跃到【卞七】的身体开始,各种紧急事件接踵而来。引追兵、寻破屋、逃出城、摘解药、落入仙盟之手……感觉上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也才过了两个晚上。
姬钺白在与夜阑雨的一战中受创,回来潼关的速度一定会变慢。在家主到位之前,姬砚奚这些小辈,虽然有家势在背后撑腰,但到了有利益纷争时,未必说得上话来,也没办法知道更多的实情,只能做些送饭的事儿,也是很苦逼了。
简禾心中一叹,没有再逼问他,道了句“谢谢”,扫开了矮床上的被铺,勉强填饱了肚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
简禾把空了的饭盒扔到了一旁,凑到了门上的空隙一望,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整座牢房,静得犹如月上的宫阙。
贺熠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他现在还好吗?
刚才进来时,她见到了有很多修士都涌进了西城楼。如果只是为了她一个小虾米,不至于要出动那么多的人,贺熠一定也在这附近。
此处是西城楼的最高层,在走入石廊前,还得经过两扇厚重的门。若是在这里喊话,外面的人未必能听见。
要不,就赌一把吧。
简禾双手卷在了唇上,朝着走廊大声道:“喂!!!”
狭长走廊中,油灯火光微微一晃,虚幻的回音回荡着。简禾等了片刻,没有听见修士的脚步声。
果然,多层门扉的阻隔,也造成了这里的声音的难以传递。
这下简禾可来劲儿了,拍了拍铁门,大声道:“贺熠!!!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贺熠!你在哪里?!听到了就发出点儿声音让我听见!!!”
……
嘶喊数声,没有回应。简禾灌了口水,却忽然听见了围墙的另一边,传来了锁链的叮当声,以及一个颇为模糊的声音:“……小禾姐姐,我在这里。”
简禾一愣,跑到了声音的方向,将耳朵贴在上面,道:“你在墙后面吗?”
刚才她的囚室旁明明是没有门的,可听声音,贺熠就在墙的另一边。原来如此,他们两人的囚室就挨着彼此,但是,大门的方向不一样。
所以,她刚才对着走廊大吼一通,落在贺熠耳中时,声音大概已经被消磨到极致微弱,就跟叫魂差不多。
那边没答话,又传来了锁链的声音,以及一声隐约的闷哼声。
这些围墙厚薄不均,有些地方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有些地方传音却比较清晰,简禾敲敲打打,竟在两块砖块间找到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道:“贺熠,你过来墙角这里,这里有条小缝!你这下听得清我说话吗?”
说罢,她将耳朵贴在了冷冰冰的墙上。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片晌后,贺熠的声音贴着砖墙传来,好似在搔刮简禾的耳膜:“听得清。”
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清醒。
简禾挠墙,道:“他们是不是用锁链锁着你了?你没有受伤吧?”
贺熠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锁着而已,无事。”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简禾道:“我也没事。他们就只是把我关了起来,没有绑着我的手脚,也给了我饭吃……你的伤怎么样了?”
仴城逃窜时,贺熠被刺了一刀。身体恢复原样后,伤口也会变深变大。
贺熠道:“我好得很。”
那一如既往、优哉游哉的声音,隔着墙,简禾也能想象出他那副优哉游哉、笑意盈盈、身处地狱却如在桃源的模样。
只是,仙门之中,有那么多的人都想让他死,会那么轻易就饶过他吗?
简禾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坚定道:“你过来,让我看你一眼。”
贺熠遗憾道:“这我就没办法啦。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他们用铁链锁住我了。我只能贴墙坐。”
简禾没想到锁着他的链子是连着墙的,低声道:“他们竟然把我们关得那么近,我还以为他们会巴不得隔开我们呢。”
“你说对啦。我刚才装晕,就听见他们在说,打算明日就把我关到西城楼中的另一个地方去。”贺熠冷冷一笑道:“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痛打我这只落水狗,不关得严一点儿,让我跑了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片银光色的辉光不期然地从透气窗洒下,昏暗的室内霎时一片澄明。
两方囚室,一种月色。
缭绕在心头的愁绪好似被拨开了一点儿,简禾喃喃道:“贺熠,出月光了。”
贺熠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小禾姐姐,你从那边能看见我这边的囚室,对吗?”
简禾点头,想到他那边看不见,才道:“对,但只能看见一角……现在就正好看到月光照着的那面墙。”
“那你好好看着。”
简禾一愣,挨近一看。
那边的墙上,出现了一只形态可掬、胖嘟嘟的鸟雀。鸟雀羽翅伸长,转瞬即化作了展翅待飞的孔雀。月光一换,那孔雀就化作了银狼,望月呼啸。
只可惜,今晚的月光来得快也去得快,大风将云层吹到了月下,室内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