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手段卑鄙,他也要保证她不现在被带走。
只要让他回到丹暄,哪怕姬钺白找上门来,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
三个时辰后,破落的袁府门前,传来了一声马蹄声。
姬钺白长腿一扫,翻身下马。府门应声而开,傀儡退开,夜阑雨抱臂站在门前,无言道:“上午收信,下午人就来了。潼关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人捉到了?”
“尚未,犹在碗中捉鳖。”姬钺白走近了他,道:“她怎么样了?”
“我在信中也与你说过,眼睛迟迟不好,呕血时有两三。”夜阑雨引路,穿过了寂静无声的回廊:“如今视力有所好转,只是恢复很缓慢,而且,万万不能受光照刺激。”
姬钺白越听,眉越蹙越紧。终于,夜阑雨在一所房子前站定,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幽暗的房中,一个少女坐在了窗边,手旁放着几个剥好的橘子,听见声音,她转过头来,讶然道:“谁啊?”
与乔迩一模一样的脸。
如夜阑雨所说的那样,她的眼睛,如今是被一道漆黑的蚕丝蒙住了的。
见她无恙,姬钺白大大地松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迩迩,是我。”
床上的少女打了个呵欠,道:“姬钺白?”
——连那种吃惊、惊喜而又迷惑的声音,都模仿得极像。
夜阑雨止步在屋外,唇边露出了一抹及不可见的笑容。
简禾现在在用的这具身体,本就是他做的。对他来说,再以普通的方式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仿容貌、仿身型、仿声线,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有三样东西却是无法复制的。一者,为简禾乌润明亮的双眼,二者,为她与旁人的记忆,三者,为她本人的性情——傀儡只能单纯地模仿动作,若时间长了,恐怕会被察觉出不同。
但现在,只要能瞒过这段时间,那就行了。
待二人温存片刻,夜阑雨才慢悠悠道:“你现在就可以带她走了。只是,不要轻易解下她眼上的蚕丝。”
姬钺白道了谢,带着假的乔迩离去。
假的乔迩一上马车,便遵循着夜阑雨的命令,假装困倦,卷着被褥,埋头休息。
夜阑雨跟简禾在马车里面对面共处过很长时间,对她的一些小动作是得尤为清楚。此番做派,连姬钺白也分辨不出真假。
夜阑雨站在府门前,目送着马车远去,冷冽的余光往树梢上轻轻一瞥。
两只守在树后的黑色鸟兽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扑扇翅膀,追着马车的方向飞走了。
终于走了。
这两只鸟兽,乃是姬钺白所豢养的魔兽,善于追踪,飞行速度极快,又非常灵活,难于猎杀。当初,姬钺白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驯服的。
正因为这两只东西难缠,如果当着它们的眼皮底下转移据点,它们必定能带着姬钺白在他回到丹暄之前截住他。
若非顾忌这两只畜生,也不用等到此时才离开。
直至马车远去后,夜阑雨退后一步,不再耽误,朝着后山疾驰而去。半山,在缠满干枯的藤蔓的巨石旁,静立着一辆马车。夜阑雨抖掉了衣裳上的雪,掀帘而入。
简禾还没醒来,双目紧闭,安静地倚在了软枕上。女傀儡正尽职尽责地守在了简禾旁边,恭敬道:“主人,我们没有被发现。”
夜阑雨颔首,将简禾的发丝拂起,令道:“走,回丹暄。”
骏马扬起白雪,朝着与姬钺白背道而驰的一条路疾驰而去。
太阳缓缓向西面移去。
另一边厢。
假乔迩从上车开始,便严格遵循着夜阑雨的命令,一觉睡到了天黑,简直让人怀疑,她在夜阑雨身边的那段时间是不是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虽然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姬钺白真的不忍叫醒她,就任由她头朝墙缩着睡了一整天。
只是,他总不能任由她一直睡过晚饭时间,故而挪近了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迩迩,已经晚上了,起来吃点东西。”
能吃东西、有消化功能的傀儡,全天下也就只有夜阑雨的肋骨做出的那一个。今天摆在它身边的橘子,不过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假乔迩爬起了身来,低声推拒道:“我没有胃口。”
姬钺白拧眉道:“身体还是不舒服么?”
从今天到现在,他好像只看到她吃过几块橘子。
假乔迩点头。
姬钺白与她十指交握,怜惜道:“那样的话,今晚我们便不赶着去了,找个客栈,让掌柜熬点粥给你喝吧。”
假乔迩僵硬了一下,点了点头。
由于在被褥里睡了一整天,那道黑色的丝带有点儿松了。姬钺白比她先看到,无奈一笑,伸手正想给她理一理丝带。
他记得夜阑雨的叮嘱,连烛火的光芒,他都忌惮会伤害到她,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解开。
谁知道,眼前的少女却好似相当抗拒,挥手挡开了他。
马车猛地一晃,本来就有点歪的丝带被劲风一拂,整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眼前之人,眉梢鼻唇,都与乔迩几乎完全一样,并排站着,或许都分不出谁是谁。可是,与之对视的那一瞬,姬钺白却是瞳孔微缩,好似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
假乔迩慌忙拾起了丝带,可不等它掩饰几句,脖子便被人扼住了,狠狠地掼在了地上。